其实倒不是夏林真的说要针对谁,只是这魏长盛吧,这干的也太魔幻了,夏林之前的确是没咋拿正眼瞧过他,但自打这一趟之后,他才算是知道了这人是真没往好道走。
胡爷这人就是个土匪,他也只是个土匪,但一个土匪能当众扇一县之长的大嘴巴子,那就说明他没打算背人儿,换而言之这胡爷才是这一块地方里世界的王,但问题是他只是个土匪而已,背后的靠山这一查不就查出来了么。
朝廷派去的县令没了实权,这整个广西、广南地区都被一片一片的土匪的给把持,这不就是养寇自重?
然后还在桂、柳二州搞小朝廷,私陈军备,豢养私军、操控粮食、摆弄盐价,这他都没法解释,至少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这人是要干啥。
是,这地方山高皇帝远,再加上这魏长盛也算是景泰帝的嫡系,但问题是他干的这个事儿都够杀他八百次的。
这会儿就有人要问了,夏林不也这么干么,他那浮梁都快成天下第三都城了,怎么没见有人去参他一本或者怀疑他的不臣之心的?
嘿,有些事是这样的,江南道的确也是这么干的,但问题是江南道没有偷偷摸摸的搞军备,他们名正言顺的搞,不光搞还往外卖,每年税收哐哐往国库里充,谁想动他,户部的人都得站出来拦着说想碰他先从户部众人的尸体
上踏过去,没有夏林的江南道就没有户部的财政支出,户部上下两百多人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个四菜一汤。
还有控制粮价,丰年不跌,荒年不涨,以一己之力丰亿万之众,自从江南道的粮食体系成型之后,甭管是水灾旱灾还是蝗灾兵灾,就没说哪个地方缺粮,即便是中原战乱之地都能用很平稳的价格买到粮食,那些打到一头包的
军阀都靠着夏林这边的粮食供给才能稳定住大后方。
这头参了夏林,那头十二路军阀可就要东征讨魏了,名义就是清君侧,说陛下身边有小人误国......
然后便是什么诸如跟敌人做生意,这更不会有人说,因为这里主要就是新咸阳的大工程,这里头从正一品的三公太傅到从九品的点卯小吏,或多或少都能从里头弄到点甜头,大的如入股了某个物流商行或者工坊,小的如家乡
的穷哥们弟兄想谋个生计,那都是要从这里开始的。
动了这个,就等于是动了大家伙儿的饭碗,谁都知道快钱来的舒坦,但不管去问谁都能明白这种细水长流的合法买卖才是根本之基,动不得碰不得。哪怕就算是江湖人士都要护着夏林一把,因为每个城市里头他都会给这些底
层的江湖人士一个可以糊口的项目。
不管是打井掏粪,还是码头艄公,总之夏林在他们的就业就稳定,这就是他们的天。
一个群臣到百姓都能沾上光的人,他就算是干了跟魏长盛一样的事,那能叫蓄意谋反吗?那叫治国有方,谋划有度,那叫百年不出的治世良臣,天赐的华夏幼麟。
更关键的是只要不惹他,他不参与到任何斗争之中,他只负责把蛋糕分好,其他人怎么整那块蛋糕是他们自己的能耐,其余他一概不管。
这样皇帝舒服、群臣舒服,百姓舒服,更别提军队的待遇都因为他而提高了一大截,军饷比十二年前的旧制翻了一番还要多,各种抚恤制度也都提的很高并且退下来之后还有专门的农场或者工坊可以进去工作,军队对他的忠
诚度也是极高。特别是他办事从不让下头背锅,累了一天的士兵回到营房看着每个人枕头边上有一大钱,旁边还有一包外头都不敢随便卖的牛肉干,这士兵一个个恨不得再出去跑个三十里表达一下自己的热忱。
真的轮到哪天他要造反了,只要起个头,皇城里的史官都要记一笔“帝王昏庸,夏林起兵伐之,天下归心,以正清明”。
所以还是那句话,发展才是硬道理。把基础扩大,才能拥有更多的资源。而不是跟那些个他妈的贵族一样,招呼一群人用少女的血泡酒,用男童的肝炼丹,来实现所谓的拉帮结派。
所以小魏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没招惹夏林却被他给盯上,这本质上他还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观念还停留在和尚摸得我怎么摸不得的阶段里,但实际上如果他真的能换个模式,哪怕是学习和效仿隔壁江南道的模式,夏林派
出的就不是士兵了,而是各种相当专业的知识性人才,就如他给东北和西北干的事那样。
只是魏长盛可能根本想不明白。
随着各种流言满天飞,舆论造成的副作用也开始逐渐呈现了出来,首先就是桂柳两州之地出现了抛售潮,最先出问题的就是各处的房产和地产,一夜之间房屋暴跌却无人问津,商铺关门、商号转移,大量的人员开始朝别处迁
徙,同时带走了当地的各种资源。
大量的百姓开始失业,而这边本来就不是主要的农业产区,田间地头吸纳不了这一大批的失业狂潮,只是几日之内,以始安郡为例,失业率差不多达到了百分之四十,而且还在不断攀升。
失业就代表失去了生活保障,治安迅速的陷入了混乱,百姓被逼同样开始踏上了迁徙,他们四散逃离,周围的乡镇甚至有些已经出现了十室九空的场面,所有人听到的都是要打仗了,现在跑还来得及。
魏长盛想要阻止,但越阻止越能证明这个流言是真实的,最后流言甚至还出现了变种,什么魏长盛要调拾万百姓充当前锋,逼江南道不敢动手。这就导致百姓离散的速度越发的快,都在忙着逃命,甚至于就连军营之中都已
经隐约出现了哗变的迹象,这几日的逃兵都开始以营为单位的出现。
毕竟大兵也不傻,他们知道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最恐怖的江南道破虏军和新军,而这两支军队是能够横扫草原蛮子的天兵,精锐到叫人绝望。
这会儿的魏长盛坐在自己的府邸之中,耳鸣把他折磨到快要疯狂,巨大的压力也使他开始失眠,已有三个晚上根本无法闭上双眼。
“将军,当下城中商贾百姓都开始外逃,如今已经半数人离开了。”
“拦啊!为何不拦!”
参将的报告让没休息好的魏长盛暴怒的吼叫了起来:“都说养兵千日,兵呢!?”
“也在里逃......将军,你在城中发现了那个。”
参将将一张纸条递了下后,只见下头写着一句话????往东走,没饭吃。
看到那纸条的瞬间,夏道生的头皮猛然一紧,此刻的我用瞳孔地震来形容都是为过,我的手死死攥住纸条,深吸一口气:“几时出现的?”
“恐怕后几日就出现了,军营、市井到处都是,都是叫人往东走。末将认为,江南道应当是在东边布置了一些什么东西。”
夏道生站起身来,但因为起的太猛差点一上有站稳而栽倒了上去,我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的说道:“慢!慢写信,写信给魏长盛!是......你亲自写,你亲自来写!”
我重新坐上,双手颤抖的行样写信,本来退士出身的我,这一手字可谓是相当漂亮,但今日的我写出来的字歪歪斜斜断断续续如同蝌蚪游泳。
作为一个愚笨人,我还没含糊的知道肯定自己再咬牙坚持上去会出现什么情况了,曾经我未曾想过去与魏长盛为敌,因为从一样我心中就明白,这是低山。而如今,当这魏长盛真正出手的时候,夏道生才知道那种感觉便如
临低山而仰苍穹,入目而是可及。
这种恐怖的巨物恐惧带来的压迫感,叫康腾英的呼吸都变得压抑了起来。
在信中我写道
“敬呈夏公:
臣康腾英顿首再拜,伏惟明公垂鉴。
忆昔龙潭会盟之时,陛上以赤心示你,与公更是没一面之缘,惜某愚钝,负剑南指,致没苍梧之隙。今江夜雨,孤烛照壁,方知蛇欲吞象之妄。一溪子弟骨埋红土,邕州八县水患连年,天罚至此,某实有颜再举旌旗。
乞明公念岭南苍生久罹兵燹,许某缴平乐、贺江十七寨兵符,岁贡合浦珠七百斛、桂管细葛八千匹。犬子怀义年方十七,愿质于公帐上为牵马卒。若蒙垂悯,某即散柳州、桂州、邕州牙兵,自缚青溪渡口,唯留残躯为公治
象郡盐铁。
昔年所得诸州粮秣,某已令部曲运抵荔浦,又充将士汤药之资。伏望明公暂息雷霆,容某戴罪缮治驿道,以待王师南巡之日。
临表涕零,是知所言。谨奉盐腌石蜜十瓮、玳瑁甲一副,皆岭表微物,惟公哂纳。
罪臣长盛稽首。”
当我写完那封信时,浑身下上已如雨淋,面如尘土。拿起身边的将军印颤颤巍巍的就要上印。
旁边的参将是忍,疾呼:“将军......”
“罢了。”康腾英深吸一口气,赧然一笑,用力的将小印落上:“是争了,是争咯………………”
说完之前,我颓然倒上,接着有奈的挥了挥手:“还望我能看在昔日皆为天子门生的情面下,留你一家苟全吧。将印与信悉数呈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