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
黯淡灯光下，血液飞溅，在墙壁上泼洒出一条猩红弧线，而地下偃傀工坊的防御体系整个被激活了。
随着刺耳警报，原本在其他地方巡逻的护卫顿时警戒起来，拿起了各自的法器装备，开始朝着大阵...
秋风卷着枯叶在神京上空盘旋，像无数破碎的符纸在低空飘荡。城中灯火稀疏，昔日繁华的朱雀大街如今冷清得如同荒废多年的古道。百姓闭门不出，坊市紧锁，连平日最爱叫卖的糖葫芦小贩也不见踪影。整个神京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阴霾笼罩，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江烬站在皇城外的观星台上，黑袍猎猎，指尖轻抚石栏上的古老刻纹。那是一道早已失传的“镇龙诀”残篇，据说是三百年前初代天师所留，用以镇压地脉深处躁动的龙气。可如今，这道刻纹正在缓缓崩裂，每一道细纹的延伸，都伴随着地下隐隐的震动。
“第七次了。”他低声自语，眸光幽深如渊。
就在昨夜子时，地脉震动再度爆发，比前六次更为剧烈。宫中三十六口灵泉尽数干涸，护国大阵的核心??九鼎之一的“离火鼎”竟自行熄灭。钦天监连夜推演天机，却只得出四个字：**天命将烬**。
而这四个字，正是江烬的名字。
他不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十二岁那年在乱葬岗捡到那本残破的《焚天录》，他的命运便与“烬”字纠缠不清。书中记载：“天命皆烬，万法归虚。一人承劫，诸界同葬。”起初他以为是妄言，直到三年前在北境斩杀邪神分身时，体内突然觉醒一股焚尽万物的黑炎，那火焰不伤他分毫，却将方圆百里化为焦土。
从此，他成了朝廷眼中的“灾星”，百姓口中的“焚世之祸”。
可他知道，自己只是个背锅的。
真正的问题，在于这座神京本身。它建在一条断裂的龙脉之上，而那条龙，并未死去，只是沉睡。三百年前，初代天师以自身魂魄为引，封印龙心，换得百年太平。可封印终有极限，而今龙心震颤，天机紊乱，劫火将起。
江烬转身，望向皇城深处那座高耸入云的通天塔。塔顶悬着一面青铜古镜，名曰“照冥”，能映出人心最深处的执念与恐惧。据传，每逢天地大劫将至，镜面会浮现一行血字。
今晨，那行字出现了：“**江烬不死，龙不得出**。”
他冷笑一声。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谶语。若他死了，龙就能出？还是说，只有他活着，才能继续镇压？没人知道。但朝中已有声音，主张将他囚禁于地牢，甚至有人提议以“祭天”之名，将他投入熔炉，炼其精魄以补龙脉。
“你果然在这里。”
一道清冷女声从身后传来。江烬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苏璃踏着月光而来，白衣胜雪，腰间一柄青锋剑未出鞘，却已让四周空气凝滞。她是当今圣上的亲妹，也是唯一敢在朝堂上为江烬说话的人。十年前，她曾随师父远赴西域，归来时带回一枚刻有梵文的骨铃，据说能镇邪驱祟。而那铃铛，如今正挂在她的手腕上，随着步伐轻轻作响。
“照冥镜显象的事，你知道了？”江烬问。
“满朝文武都在议论，我能不知道？”苏璃站到他身旁，目光落在通天塔上，“他们说你是祸根，该杀。”
“那你呢？”
她沉默片刻，忽然抽出长剑，剑尖直指江烬咽喉：“我也觉得，你该死。”
江烬笑了，笑得坦然。他甚至向前一步，任由剑尖刺破皮肤，一滴血顺着脖颈滑落。
“好啊。”他说，“动手吧。若杀了我，龙脉安稳，天下太平，你就是救世功臣。”
苏璃手腕微颤，却没有再进半分。
“可我不信。”她收回剑，声音轻了几分，“十年前你在北境救我性命，那时你体内的黑炎尚未觉醒，却能以肉身硬接邪神一击。你若真是灾星，为何偏偏救我？”
江烬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淡淡道：“也许我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祭品。”
“别装了。”苏璃盯着他，“你明明一直在压制体内的劫火。每次地脉震动，你都会独自登上观星台，用《焚天录》中的秘法引导火焰反哺地脉。你以为没人看见？钦天监的老监正早就发现了。”
江烬瞳孔微缩。
“你……监视我？”
“是保护。”苏璃纠正，“父皇虽下令软禁你，但我让人改了文书，只说‘暂居观星台，协助镇压’。你现在是自由的，只要你不离开皇城范围。”
江烬怔住。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没想到……
“为什么？”他低声问。
“因为我知道，真正的敌人还没出现。”苏璃望向北方，“北境最近传来消息，一座千年冰窟裂开，里面埋藏的‘旧神遗骸’不见了。而与此同时，西疆八百里黄沙之下，有钟声响起，整整七日不绝。南边的十万大山也开始移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爬行……这些异象，都始于你觉醒劫火之后。”
江烬心头一震。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灾星，而是**钥匙**。
那些沉睡的古老存在，因他体内劫火的波动而苏醒。他的存在，打破了某种平衡，也撕开了封印的缝隙。
“所以……我不是带来灾难的人。”他喃喃道，“我是唤醒灾难的人。”
“不。”苏璃摇头，“你是唯一能终结灾难的人。否则，照冥镜不会写下‘江烬不死’。”
江烬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焚天录》最后一页的残图??那是一片燃烧的星空，中央站着一个人影，手中握着一柄断裂的剑。图旁有一行小字：“**当万火归一，持烬者将代天行罚**。”
原来如此。
他从来不是被天命抛弃的人，而是被天命选中的人。只不过，这份“选中”，是以毁灭为代价的救赎。
“苏璃。”他睁开眼，目光灼灼，“我想去一趟北境。”
“现在？”
“越快越好。那具旧神遗骸若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他顿了顿，“我需要确认一件事??我体内的劫火，究竟是从何而来。”
苏璃皱眉：“可朝中不会允许你擅自离京。况且，北境已被列为禁地，三军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
“那就别让他们知道。”江烬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你说我自由，对吧？”
苏璃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明知危险还要往前冲。”
“不然呢？”江烬反问，“等别人来决定我的生死？等朝廷把我当牲畜一样宰了献祭？”
夜风骤起，吹散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最终，苏璃点头：“我陪你去。”
“你疯了？这是叛国。”
“我早就不在乎了。”她抬手解下腕上的骨铃，轻轻一摇，铃声清越，竟让四周的阴气退散三尺，“师父说过，真正的道，不在庙堂，而在人心。若为了所谓‘大局’牺牲无辜之人，那这天下，不救也罢。”
江烬看着她，许久，才说出一句：“谢谢。”
两人正欲离去，忽听得通天塔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轰??！
整座皇城剧烈晃动，仿佛大地被巨兽撕咬。紧接着，一道赤红光芒冲天而起，直贯云霄。那光芒中隐约有龙吟回荡，悲怆而愤怒。
“不好！”苏璃变色，“龙脉要破！”
江烬仰头望去，只见通天塔顶端的照冥镜竟开始融化，青铜液体如泪般流淌而下。而在那火焰般的光辉中，赫然浮现出新的文字：
**“龙出九渊，血染神京。持烬者逆天而行，终将焚身以殉。”**
预言再次降临。
江烬却笑了。
“逆天而行？”他喃喃，“我本就是被天抛弃的人，还怕什么逆？”
他一把抓起苏璃的手：“走！趁乱出城！”
两人疾驰而下，穿过空旷的宫道。沿途守卫已被地动惊动，四处奔走呼喝。钦天监众人慌忙布阵，试图稳住地脉，却无济于事。江烬一路避开巡逻，凭借对皇城地形的熟悉，带着苏璃潜入地下密道。
这条密道是当年初代天师所建，直通城外三十里外的荒庙。传说，那是封印龙心的起点。
密道幽深潮湿，墙壁上镶嵌着荧光石，映出斑驳的符文。行走其间，耳边不断传来低语，像是无数亡魂在呢喃。
“听到了吗？”苏璃低声问。
“嗯。”江烬点头，“是龙的心跳。”
越是深入，温度越高。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焦木的气息。忽然，前方出现一道石门，门上刻着八个大字：
**“生者止步，入者焚魂。”**
江烬伸手触碰石门，刹那间，体内劫火猛然沸腾！黑炎自他掌心喷涌而出，顺着符文蔓延，竟将整道石门点燃！
轰然一声，石门炸裂！
狂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滚烫的岩浆气息。门外，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 cavern，中央是一座沸腾的岩浆湖，湖心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古老文字：
**“镇龙碑”**。
而在碑前，跪着一个身影。
那人披着破旧道袍，白发苍苍，双手紧扣碑文，口中念念有词。每念一句，碑文就亮一分，岩浆湖的翻腾便缓一息。
“老监正？”苏璃惊呼。
江烬却已认出此人身份??钦天监首座，陆玄风。三十年前曾被誉为“当世第一术士”，却在某夜突然闭关，从此不再露面。外界传言他已坐化，没想到竟隐于此处，默默镇压龙脉。
陆玄风缓缓回头，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锐利如刀。
“江烬……你终于来了。”他声音沙哑，“我等了十年。”
“你知道我会来？”
“当然。”陆玄风苦笑，“三百年前，初代天师留下两道后手??一是镇龙碑，二是‘持烬之人’。我守碑三十年，只为等到你觉醒的那一刻。”
江烬心头剧震：“所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是。”陆玄风点头，“天命皆烬，不是诅咒，而是使命。你的劫火，源自初代天师以自身精魄炼化的‘心焰’，唯有这火焰，才能彻底焚断龙心与地脉的连接，让它永世不得复苏。”
“可这样一来，我也会死，对吗？”
“不仅会死，还会魂飞魄散，永不轮回。”陆玄风凝视着他，“你愿意吗？”
江烬没有立刻回答。他转头看向苏璃。
她眼中含泪，却用力点头。
“我去过北境的冰窟。”她说，“那里有壁画，画着一个男人手持黑炎，焚烧星空。下面写着一句话：‘吾名江烬，代天行罚，虽死无悔’。”
江烬怔住。
原来早在千年前，他的名字就已经刻在了命运的碑上。
他笑了，笑得释然。
“既然如此……”他走向镇龙碑，伸手按在碑文之上，“那就让我，把这场火，烧到最后吧。”
刹那间，黑炎冲天而起，席卷整个 cavern。江烬的身体开始透明，灵魂仿佛在燃烧。陆玄风高声诵咒，苏璃拔剑护在他身后，骨铃响彻四方。
岩浆湖停止翻腾，龙吟渐渐消散。
而在神京上空，乌云骤然裂开，一道金光洒落，照在观星台上。
照冥镜的最后一行字，在光芒中悄然改变：
**“天命皆烬，而光不灭。”**
三日后，北境冰原。
一支神秘队伍悄然抵达冰窟遗址。领头之人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腰间佩剑却隐隐透出青光。
“找到了。”她蹲下身，拾起一块焦黑的玉简。
玉简上刻着一行小字：
**“若他焚尽，我便持火，代他前行。”**
女子握紧玉简，望向南方天际。
那里，曾经灰暗的天空，如今泛起一丝微光。
“江烬……”她轻声道，“你没完成的路，我来走。”
风起，雪落，天地寂寥。
可火种未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