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冷风呼啸。
化雪的山风如刮骨利刃,在河谷间肆意疾驰横冲直撞,扯动旌旗猎猎,树枝狰狞。
中阳城大帐外的空地上人满为患,熙熙攘攘。
各军指挥使及以上军官,共计四五十人齐聚帐外,全围成一圈。
赵立宽令中军的参谋们做了一个附近地形的沙盘,这种沙盘自汉代就沿用至今。
虽然比不上精细模型,但完全能反应出附近的地形。
赵立宽跟围在他身边的殿前司、侍卫司诸将讲解部署:“根据这些天的探查,梁州以南的代军部署基本明晰。
他们的主力在北面七十里的白草沟,在大道东面沿河谷部署。
还有一支伏兵,大约两三千人,在北面五十里,河谷东侧半山的郭家村。
最后则是前锋二千左右,在河谷北三十里当道扎营,准备引诱我们北上。
"
赵立宽用显眼的小旗插在沙盘上,大体标注了代军的位置。
“我们这次作战的总体目的是围困郭家村的叛军。
以此调动白草沟的主力南下。
一旦完成对郭家村敌军包围,主力就在北面大道最窄处,也就是这,郭家村北五里处,叫石头坡的地方设伏,阻击援军。
首要目标是围歼吃掉郭家村的两千多人。
此外,各部需尽量多杀伤敌人援军,削弱敌人。
为后续北上救援梁州做准备。”
赵立宽说完,诸将低声议论起来。
他严肃道:“有什么话,有什么困难现在就说,一旦军令下达,违命当诛。’
慕容亭、田开荣、落成勇等诸将都没意见。
侍卫司诸将也互相对视没有说话。
只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将开口:“末将有疑问。”
孔?小声介绍:“这是天武左厢都指挥使沈天佑。”
赵立宽点头:“沈将军说吧。”心里却警觉起来。
按理天武左厢都指挥使应该就是两万侍卫亲军中最高武官,之前岳怀兴来的时候带来的众多侍卫军将领中却没这个人。
说明他不服岳怀兴统帅,朝廷派的三品散骑常侍领兵他都不随从,肯定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赵立宽心里已经咯噔一下,他不想再杀人。
岳怀兴是朝廷派来临时领兵的大将,与士兵和将领们不熟。
而沈天佑就不同,虽然他品级比散骑常侍低多了。
可他是天武左厢都指挥使,平日天武军左厢这两万多人训练、巡逻、食宿、军饷等等都是他负责,长年累月肯定与军中的将领士兵们很熟。
动他会极大影响军心,也会让自己站在两万将士对面,这对打仗极其不利。
“大帅话说得漂亮,可要围住这两千多人,围一座山要多少人马?
少说二万人吧。
我们还能分出多少人去阻击北面的代军主力?”沈天佑说话极其不客气。
赵立宽面上不露声色,听他这话,心里稍安,至少他不是没事找事,而是就事论事。
赵立宽随即解释道:“郭家村这两千多人是为避河谷雪风全搬到半山村里避风,每天派人下山取水。
不用围住整座山,只要断绝他们下山取水的路,他们就会不战自溃。”
“还有这种事?代军里就没有懂行军布营的人吗,大军远离水源,在山上落脚。
关乎数万大军,大帅可落实了吗。”沈天佑皱眉。
他身边几个侍卫司将领连吓得拉他手臂,小声低语几句,大概是让他不要顶撞大帅,毕竟右散骑常侍都被杀了。
没想沈天佑却老脸一黑,当场呵斥道:“有什么说不得,这关乎军事!”
侍卫军诸将已被吓得大气不敢喘,各个战战兢兢。
赵立宽此时却更放心了,态度不好不怕,怕的是胡搅蛮缠,这老将口气张狂,但说的都是打仗的事。
他也直言:“这些都是我帐下斥候冒死探查得来,绝错不了。
只需要五千兵马,绝对将其困死在山上。
老将军沉思不语,随后拱手道:“恕末将直言。”
“请说!”
“大帅功劳广大,但老夫还是不信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能统帅大军。
我祈请统兵北据代军,至于围困郭家村代军,请大师另差他人。
要是围不住山,也不该见责我等。”沈天佑直言不讳。
他话说完,周围侍卫司将领脸都吓白了,好几个大冬天大汗淋漓。
赵立宽哈哈大笑,心里大石落下,这不是没事找事的,还主动请战了,他的担心也完全是军事上的合理担忧。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伤了他这个主帅的脸面。
不过脸面这问题,他从不在乎,打赢这场生存之战才是他最看重的。
笑道:“准了。
本帅令你领兵在北面石头坡设防阻击代军,不放一人过来。
若做不到,我有见责。”
沈天佑眼有异样神色,随后拱手道:“诺!”
赵立宽借此机会扫视诸将道:“先前诛杀岳怀兴是因其不尊军令,不听调遣,违令者斩。
大家只要尊令行事都没有,各自功劳都给你们记下,有什么建议意见也只管来说。
你们算起来都是我的长辈,有什么话尽管说,言者无罪,我不会生气。”
听他这么说,又有沈天佑的事在前,现场气氛才轻松许多。
随后赵立宽做了具体安排。
令慕容亭率前锋骑兵三千人向北进攻,将三十里外的代军前锋向北驱逐,但不能追过石头坡。
把代军前锋驱赶过石头坡后退回。
令田开荣率神卫左厢十营步军五千人紧随其后。
到达郭家村后,立即在当地向导协助下围困郭家村,扼守所有下山通道,不许山上敌军下山取水。
两军之间距离不能拉太开,要尽量保持在五里左右,以防郭家村的敌人有所防备。
最后天武左厢都指挥使沈天佑侍卫军司天武军左二十五营步骑,共一万步军、一千骑兵扼守石头坡。
构筑营垒沟壑,架设床弩、?车,在河谷最狭窄处遏守,抵御杀伤北面援军。
最后赵立宽亲率殿前司神卫军左三十营人们,步骑一万五千人作为中军预备部队。
扎营在郭家村下方河谷大道旁,就河谷取水,看情况支援各军。
这一下,河谷里将集结超过三万人马,后勤压力陡然增大。
孔炉那边也需要及时做好安排。
众人对此次出兵安排再无异议,各自回营准备。
为与其他两路大军配合,赵立宽与他们约定,二月十三全部集结完毕,二月十四日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