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宽通过翻译明白了野利平的意思。
“之前龇牙咧嘴的,我还以为他是个硬汉。”赵立宽没有理会,就让他跪在那,走到坡前与张浦对视。
张浦隐晦点头,赵立宽顿时明白,心头一阵狂喜,压抑着嘴角。
代国国主,摄政太后,国相,秦王,居然被他一锅端了!
他恨不能立即将这些人打包送到京城老皇帝面前请功!
擒获敌人国主,这是多少武将的终极荣耀。
赵立宽压抑心中的激动,走到抱着小皇帝脚哭的仁多面前。
在他前方,全副武装的亲兵将他与众人隔开。
赵立宽还是惜命的,虽然这些人骨瘦如柴,手无寸铁,但保不齐有跳起来跟他拼命的。
在绝对的悬殊力量面前,反抗已经没任何可能。
仁多起身,拉着满脸惊恐的小国主,以及野利荣保给他跪下。
用汉说话:“我们因受国相与太后的蛊惑,不自量力,不知道上国的强大而发动战争。
劳烦赵将军千里迢迢带领大军过来讨伐。
如今我们把罪魁祸首奉上,愿意投降,请求将军饶过我们吧!”
赵立宽抬手,让亲兵让开道路。
他浑身包裹铁甲,还是比较安全的。
在野利荣保,仁多等紧张等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此时此刻,任何人都能明白前线军事统帅的权力之大。
此时,一国国主、太后、王公的生死。
这种事他做任何决断都没人会质疑。
且不说他是临时西北所有军事、经济统帅,假节钺,还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推辞。
也难怪古往今来,在外领兵的大将向来为君主猜忌。
赵立宽也时刻在警惕这个问题,他手下如今能调度的部队禁军加西北厢军,理论上已超过十万。
十万军队什么概念,与小说演义中动辄几十万上百万不同,其实改变三国历史走向的三大战役中,官渡之战、夷陵之战,双方总兵力加起来也只有十万出头。
曹操官渡之战主力就在三万人左右,夷陵之战吴、蜀双方兵力都在五万左右。
辽国初期,国主御驾亲征南下进攻中原,总兵力也就是十万。
历史上金国灭亡辽国,最后兵力也在十万左右。
蒙哥汗亲征南宋,各路大军总兵力也只有十五万左右。
十万大军,已经完全可以左右一个国家的命运。
哪怕周国这样的大国,如果十万军队跟着他叛变,他至少有能力割据河东,控制河北,威胁洛阳。
一般权力大到这个程度还不知自保的,基本离死也不远了。
即便大胆设想,如果母猪能上树,自己坐在龙椅上,也会忧心忡忡,担心忠诚问题。
所以他现在也极度小心,特别是在取得这么大战功之后,又是激动高兴,同时紧张万分,时刻如履薄冰。
这几天他仔细琢磨了历史上那些功劳很大,却得以善终的名将们的做法,准备参考参考保命技巧。
如王翦夫妇,卫青,李靖,郭子仪等。
最终总结出两条。
一是时刻保持谦卑,千万不要自作主张为皇帝做主。
像卫青,做到大司马大将军,全国军事一把手,依旧连个战败的部下都不擅自处置,而是带回去交给汉武帝裁决。
二是自污,像王翦、萧何之类,做点坏事蠢事。
目的不是让皇帝以为你不聪明,不具备威胁,因为皇帝不是傻子,也知道这么有能力的部下不可能做太蠢的事。
这是一种政治默契,相当于把自己的把柄递给皇帝,来展示忠诚,同时也让皇帝有随时拿捏自己的把柄,他就会放心。
想到这,赵立宽也心里有数,这些人不能他亲自来处置。
他伸手努力挤出和蔼可亲的笑脸拉起小朋友。
结果瞬间把这小国主吓得嚎啕大哭。
赵立宽老脸都黑了,我他们堂堂一周国英俊男子,有这么吓人吗。
周围的仁多,野利荣保及身后诸多代国人却吓得连去哄孩子。
赵立宽摆摆手:“算了,孩子懂什么。”
旁边的翻译及时转述,才让众人轻松下来。
“你们擅自入侵我国,杀戮我国子民,抢掠我国财物,其罪当诛。
本将军率大军前来,让尔等以血偿血,乃是上天的旨意。
我军能取胜,是托天子的洪福。
大周天子既是苍天之下九州万方之主,尔等小国也敢蚍蜉撼树,简直不自量力。
至于你们,我只是代天子统军,侥幸取胜,不能僭越断,只能由我大周天子来裁决。
在此前,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说着他回头,看身边跟着的书记官,严肃示意:“这段话记下来,回头写战报里。”
书记官嘿嘿一笑,表示明白。
仁多拱手,看向他的目光中神色复杂:“多谢赵将军.....”
野利荣保等听说后也暂时松了口气。
随后他让几人起身,又命令伙头军送来香喷喷的米饭和干菜。
也让山坡上的野利平起身,并告诉他暂时不会死的消息。
众人吃得狼吞虎咽,生怕他们把自己噎死,又叫火头军送来几桶干净的水。
随后,赵立宽下令在前线北面山脚单独建一个营地暂时关押战俘。
史云的头颅拿去做防腐处理。
几个代国高层带到中军看押。
他恨不能立即把这几个人送到京城给皇帝。
但理智还是让他稍微冷静,以他们这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身体状况,直接走的话一路舟车劳顿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先养两三天,让他们恢复恢复,然后再送。
到现在,这场战已经打了三个月,也不差这连三天。
并将唯一的女人史太后单独监押。
这年轻太后泪眼婆娑,大概赵立宽命令给她披上衣服,竟看着他含情脉脉,一个劲高喊愿意服侍他,被士兵强拉才走。
赵立宽不屑一顾,说得他好像什么色中饿鬼似的。
这女人是想找个靠山保命吧,像她这样身居高位的政治人物,反而是最懂能屈能伸的。
余下的野利荣保、野利平两兄弟,眼中已完全看不到仇恨了,甚至有些许感激。
可能感激不杀他们。
之前叫声最大的野利平,这时简直恭敬得不像话,还说什么愿给他当牛做马的话。
只有神勇军司统兵仁多,这个一开始说话就不嚣张尖锐的大汉,到最后居然是最硬气的一个。
他强硬要求要和小国主一个囚车,孩子交给他照顾,否则宁愿和国主一块死在这,也不去洛阳见周国的天子。
考虑到孩子确实还小,没人照顾去洛阳千里迢迢,可能挺不住。
赵立宽就同意了,好奇问他。
“你不怕因此激怒天子吗。”
仁多愣了会儿,看着他无奈答道:“比起你们那没见过的天子,我更怕惹怒你。”
他神情复杂:“领略过你的怒火,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但我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说不定会死在你们的国都,我的人生不能什么事都没做好,所以至少要保护国主到最后。”
赵立宽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那你就一路送他去京城吧,一路顺风。”
众人被一一带走后,阵地上的将士们全军欢呼热烈庆祝,任谁都知道他们胜利了。
赵立宽也放下刚才严肃的面具哈哈大笑。
并下令今天开始接收代军投降。
在阵地前西面靠河建一座战俘营,专门看押投降过来的代军。
诸将不解,问为什么战俘营建在阵前?
赵立宽道:“不仅建在前面,还不用看押,他们要跑就跑,跑回河谷里去饿死。
河谷里这么多死尸,我怕他们把疾疫传到军中,你们也不要和他们接触太多。”
诸将又不解:“大帅,既然怕疾疫流行,何不全把他们饿死在河谷里。”
“全死了,谁收拾满河谷的尸体?总不能我们自己去收拾,费时费力事小,到时候染上疾疫怎么办。”
“大帅的意思是.....”
“让投降过来的俘虏去掩埋焚烧尸体,换口饭吃,你们照旧守着阵地,不让他们东进。
最后活下来,算他们命好。”赵立宽说出了他的计划。
诸将恍然大悟,随即忍不住脊背发凉,感慨大帅的高明。
之后四五天里,陆陆续续有两三千人得到消息后投降过来。
河道里的牲口尸体也被拖出掩埋。
全部俘虏按赵立宽安排的聚集在河边,每天给饭吃,并给他们发了铲子锄头,令他们去河谷里掩埋或焚烧战友尸体来换取粮食。
三天后,意想不到钟剑屏居然伤愈回到前线来找他。
赵立宽激动不已,高压环境下憋了一两个月,如今放松下来恨不能铁杵磨成针。
不过他压抑住了,把一件大事交给最心腹的钟剑屏去做。
那就是押解代国国主李元容,太后史卫风,静塞军司统兵野利荣保,以及国相史云的脑袋等,带着他的战报入京面圣。
钟剑屏见他郑重严肃,并清楚这到底是何等泼天的功劳,目瞪口呆之余立即答应下来。
当天收拾完毕好不耽搁,就领两营四百骑兵星夜兼程南下,直奔洛阳而去。
这样歼灭军队,擒获国主的滔天功劳,让人心中激动澎湃,一刻也不敢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