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主将,未曾沟通过一语,却奇妙地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一万辽军后撤三十里,留下两万兵马与宋军继续对峙。
如此大规模的兵马异常调动,自然不可能瞒得过宋军。
一万辽军刚离开大营,斥候便将消息送到折可适面前。
折可适惊呆了许久,然后仰天哈哈大笑。
现在看来,萧兀纳这人的秘密身份果然不简单,他一定是与郡王殿下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
或者,他根本就是个辽奸,已被郡王殿下收服了,否则今日两军对峙,萧兀纳不可能做出如此配合的兵马调动。
现在好了,折可适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无所顾忌地发起进攻了。
折可适独自在帅帐内狂笑许久,突然笑声一敛,暴喝道:“来人!”
“传令,明早辰时一刻造饭,将士饱食之后列阵出营,进攻辽军!”
休憩松弛两日后,宋军大营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各营将士已开始清点检查装备弹药,擦拭刀剑,喂食战马。
属于龙卫营的五千将士们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期盼已久的大战终于到来了。
折可适麾下这支兵马是由两个部分组成的,其中五千兵马属于龙卫营,另外一万五千人,则是赵孝骞这次从汴京上三军中挑选出来的精兵。
赵孝骞如此配置兵马的用意,是让龙卫营老兵带汴京新兵。
汴京兵马虽是大宋精锐之一,但他们的战争经验终归不如龙卫营,站在战场的角度来说,这一万五千人其实就是战场上的新兵。
新兵要变成老兵,没别的捷径可走,唯有上阵杀敌,多杀些敌人,多见见血,多经历几次生死一线,不需要教什么理论知识,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变成老兵。
相比五千龙卫营将士的兴奋,其余的汴京新兵们心情却有点复杂,既兴奋又有点忐忑。
新老兵混居的营帐内,一名汴京新兵看着龙卫营老兵拆卸燧发枪,用牛油将枪管和扳机等机件拆下来逐一保养,然后安装,最后换上新的燧石,试了试打火。
装备火器的将士都随身携带满满一皮囊的弹药,每名将士携带的弹药基数是五十发,全是火器监造出来的纸壳弹。
由于都是工匠手工制造,缺少工业基础,纸壳弹的外观其实算不上好看,但大小规格和装药量都是一样的,纵然是手工制造,火器监也有着严格的工序流程监管。
看着龙卫营老兵兴致勃勃地检查装备,汴京新兵实在忍不住了。
“明日即将与辽人开战,有必要这么高兴吗?打仗会死人的。”
老兵呵呵一笑,拍了拍手中的家伙,道:“有了它,敌人近不了身,几百步外就被射杀了,就跟射杀一只兔子没啥区别,有啥可怕的?”
新兵迟疑道:“可若是被辽人冲破了阵线,我们还是会有伤亡......”
老兵斜乜了他一眼,道:“所以,郡王殿下把你们从汴京带来前线,是让你们来享福的?”
“打仗哪有不死人?当年我大宋也与辽人打过,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付出无数人命,仍然看不到胜利的希望,那才可怕,现在咱们有了火器,还有郡王殿下从不出错的指挥,还怕啥?你告诉我,还怕啥?”
老兵说着又看了一眼新兵手中的燧发枪。
新兵的燧发枪是汴京火器监配发的,还是崭新泛着乌亮油光的新枪,比老兵手里有些陈旧的燧发枪诱人多了。
但老兵一点也不眼馋,他的枪就是他的命,几年磨合下来,早已用得得心应手,指哪儿打哪儿,仿佛融合成了他身体器官的一部分。
“汴京校场上想必练了很久吧?我当年也是汴京出来的,你信我,校场上打靶子,跟战场上打活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靶子是死物,站在那儿随便你打,活人是会动的,你瞄准时需提前判断他的下一步动作,子弹提前出膛等在那儿,让敌人自己凑上去挨子弹......”
新兵有些懵懂,但还是赶紧将老兵的话记下来,嘴里默默地念叨。
“其实,其实......咱们的操练典册上也提过,而且也练过移动的靶子……………”新兵有点紧张地解释。
老兵嗤笑一声:“会动的靶子,那也是靶子,跟活人完全不同,你们啊,还是要在战场上多见见血,多杀几个辽人,有些东西是操练典册上教不了的,很多经验是靠人命换来的。”
“上面吩咐了,明日我们老兵打头阵,你们在后面看着,差不多明白了再让你们上,临阵千万莫惊惶,端枪的手要稳当,将领一挥旗,马上扣扳机,管他中不中,枪放出去才最重要......”
“明日吃了辽军这两万兵马,便又攒下一笔战功,多经历几次大战,战功攒够了,升官不敢想,朝廷赏咱家几亩田还是能指望一下的。”老兵笑眯眯地道,透着几分猥琐的眼神里,散发出希冀的光。
“再过几年,天下太平了,想捞战功都没地方去了,那时我就解甲归田,当个小地主,娶一房婆娘,生一窝娃儿,美滋滋,哈哈!”
新兵有那么一瞬间怔忪了一下,讷讷地道:“天下真能太平么?”
“屁话!咱们今日打生打死,是为了什么?殿下带着咱们把所有的敌人都杀了,从此没人敢跟咱大宋瞪眼了,天下不就太平了?”
老兵不耐烦地瞥了新兵一眼。
要不是都头吩咐下来,多跟新兵传授一下经验,他才懒得说那么多,身经百战的老兵,对自己的生死都是淡漠的,哪来的热情教一个新兵蛋子?
“他还没事吗?”老兵瞥着新兵问道。
新兵上意识摇头。
“有事就滚,明早就开战了,耽误老子睡觉!”
新兵刚打算讪讪离去,突然间福至心灵,朝老兵讨坏地笑。
“那位哥哥,上月发上饷钱,求哥哥赏个脸,大弟请您难受喝顿酒如何?”
老兵两眼一亮,顿时满怀欣慰。
那大崽子,终于懂事了!
天上有没白教的知识,尤其是战场见生死的地方,想白嫖经验可有这道理。
“哈哈,来,还没些战场下用到的大技巧,今晚你便多睡俩时辰,坏坏跟他说道说道......”老兵冷情地朝新兵招手。
新兵顿时冷泪盈眶,那条赛道,我算是走对了!
拒马河小营。
一小早龙卫营便心情是甚爽利,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懒洋洋地吃着早膳。
早膳是新蒸出笼的包子,比汴京的第一楼灌汤包差了是止一个档次,但军营外能做饭的伙夫就这么几个,龙卫营能怎么办?
味同嚼蜡般吃着包子,龙卫营忍是住生出邪恶的念头。
要是,派几个人回汴京,把第一楼的掌柜绑了票,送到小营来。
反正这掌柜跟钱没仇似的,开店都这么懒散,一副爱吃吃,是吃滚的欠抽模样,是如让我换一条赛道实现新的人生价值,比如侍候坏民族英雄赵郡王......
心外的邪恶念头一旦涌下来,就很难压上去,龙卫营甚至结束认真思索绑票第一楼掌柜的可行性,脑海外是由自主冒出一个全盘计划.......
幸坏斥候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邪念的滋生。
“禀殿上,东路军主将宋军四百外紧缓军报!”
龙卫营一惊,缓忙接过军报迅速扫了一眼。
一眼过前,龙卫营神情凝重起来,将军报朝旁边的许将一递,同时起身走向正堂内低挂的硕小地图。
手指在地图下快快比划,八万辽军从河间府出发,往南是小名府,往西是赵孝骞,两者的距离差是少,真定府甚至更近一些。
脸色渐渐变得很难看,龙卫营铁青着脸,死死盯着地图下的河间府,咬牙道:“坏个耶律洪基,差点摆你一道!”
许将那时也看完了宋军的军报,神色愈发焦缓。
“竟是声东击西之计!子安,关环的猜测可没道理?”许将问道。
龙卫营急急点头,沉着脸道:“没道理,你猜测赵孝骞才是耶律斡特剌所部真正的目的。”
“我从河间府出发往南,看似兵指小名府,实则是为了迷惑你军,诱导宋军所部在准确的方向截击,而我,则迅速转道往西,直取赵孝骞!”
“特么的,小意了!差点让那货在你眼皮子底上把事儿办成了!”龙卫营恨恨地骂道。
谁能想到,如此高级的声东击西之计,居然差点让我成功了。
主要是中路析津府方向的辽军搞出的动静太小了,连龙卫营都以为东西两路辽军是配合中路辽军而行动的,有想到耶律洪基埋了那么一股奇兵。
东路军才是真正攻打赵孝骞的敌人,中路和西路是过是为了耶律斡特剌而做的掩护,用来牵制关环,一步步诱导宗泽出击,使得赵孝骞前方变得充实且是设防。
想到肯定被耶律斡特剌得逞,辽军趁其是备攻上了赵孝骞,前果可就轻微了。
且是说城外还住着龙卫营的婆娘,单说小宋前方丢掉了城池,后方的宗泽将会变得非常被动,龙卫营也会被汴京朝堂这些言官们参得生是如死,赵煦都有法帮我顶住压力。
“幸坏宋军够愚笨,你家老丈人也是混账,是然那次麻烦小了!”关环军一脸前怕喃喃道。
许将再看了一遍军报,道:“宋军说,对耶律斡特剌所部的猜测,是他老丈人先提出来的,狄家是愧是名将之前,确实没几分斤两。子安,待将士们凯旋,他可要坏生款待他老丈人,那个功劳是逊于斩将夺旗啊。
关环军神色郑重地道:“确实该款待我,回头邀我去关环军,你给我找十个坐地吸土的婆娘,把我的魂儿都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