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羽依这一下摔得看似不怎么重,可是却让左肩的伤口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痛感。
她的眼前一黑,伏在地上,几乎昏厥了过去,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前凌乱的发丝。
而白牧歌已经亲自拎着两名无面者的尸体,转身走开,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牧歌,等等,我跟你一起回去!”苏无际喊道。
白牧歌却脚步不停,说道:“你和武田羽依之间,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聊。”
“你不在旁边,我跟她说个锤子。”苏无际说道,“还是你跟她聊吧。”
白牧歌却摇了摇头:“我要跟她说过的话,全都已经说过了。没有必要再重复一遍。”
苏无际说道:“你就不担心你不在,我直接弄死她?”
白牧歌被他这说法逗笑了,唇角轻轻翘起:“随你怎么弄。”
她已经迈出了那看似艰难的一步,已经试着去学习如何化解仇怨,剩下的,该交给自己的男人来办了。
苏无际:“哈?”
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直到那紫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他才走了回来。
看了看趴在地上虚弱不堪的东洋女人,苏无际随后伸出一只手,勉为其难地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动作带着不耐烦,简直像是闯进鸡窝里,揪着翅膀拎起来一只骄傲又不听话的小母鸡。
武田羽依吃痛,咬了咬嘴唇。
洛克斯在一旁看得直撇嘴,对苏无际说道:“喂,影子,人家好歹是个重伤员,洗干净了说不定还是个漂亮姑娘,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
“有什么好怜香惜玉的?”
苏无际没好气地说着,单手扣住武田羽依的腰,径直往前走:“我有好几次都差点死在她手上,没补刀就算客气的了。”
从后面看过去,他的这个动作,简直像是吧把对方夹在咯吱窝底下。
“你去哪里?”洛克斯喊道。
苏无际头也不回地说道:“找个地方,给她提提神。”
闻言,洛克斯咧嘴一笑:“那这种少儿不宜的场面,我能旁观吗?”
“你是变态吗?”苏无际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是去哄哄你那个老相好吧,她现在肯定很需要安慰。”
武田羽依被苏无际单手扣在腰侧,夹得伤口阵阵抽痛。
她努力地抬起头,看着苏无际那线条冷硬的侧脸,咬着牙,声音因虚弱和喘息而断断续续:“你到底……想怎么样?救了我,还要羞辱我……你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这声音之中透着强烈的喘息,显然,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苏无际淡淡说道:“现在的你,甚至不值得我给你一个痛快。”
随后,他拐了个弯,带着武田羽依走进了一家破旧的小卖部。
“两大瓶水。”苏无际掏出了钱:“再买两个面包,一袋葡萄糖。”
小卖部老板看着狼狈不堪的武田羽依,很识趣的完全没有多问。
苏无际将怀里的女人丢在门口的塑料椅子上,拆开葡萄糖,倒进了纯净水里,随后拧上盖子,使劲晃了晃,看到溶解的差不多之后,才放到了武田羽依的嘴边,说道:“喝。”
看了看那一点五升的瓶子,武田羽依伸出颤抖的手,刚刚碰到瓶身,苏无际就说道:“看你也拿不稳,别浪费了。”
说着,他把瓶口捅到武田羽依的嘴边。
武田羽依只能张开嘴,含住瓶口。
苏无际调整了一下瓶身角度,她也不得不随之微微仰脸。
武田羽依觉得这个动作有些屈辱,索性闭上了眼睛,任由那微凉的糖水涌进口腔深处,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武田羽依喝完,感觉到灼热的喉咙和食道变得清凉了许多。
洛克斯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随后满脸失望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提提神?太没劲了吧?”
苏无际没搭理他,又扯开武田羽依肩头的绷带看了看,随后摇了摇头:“缝得太丑了,消毒也不行,得重新处理。”
说着,他又单手夹住了武田羽依,朝着车子走去。
“带我一起!”洛克斯说道。
然而,苏无际把武田羽依塞进后座之后,却没让好兄弟上车。
他放下了驾驶座的车窗,满脸都是诚恳,说道:“真的,我建议你去找找那个老相好,说不定能得到什么好消息。”
洛克斯一脸怀疑地看着苏无际:“你这次不会还要坑我吧?”
苏无际:“开玩笑,你是我兄弟,我什么时候坑过你?”
武田羽依却开口了:“他在坑你。”
苏无际扭头说道:“闭上嘴巴,少说屁话。”
说完,他把车窗关上,开车带着武田羽依直奔医院。
洛克斯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后喊道:“喂,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武田羽依瘫坐在后座上,小口地吃着面包,这种咀嚼的动作,对于她来说都明显有一点费力。
胃部空了那么久,此刻被水和食物充斥其间,武田羽依这才意识到,平日里忽略的这些感受,此刻竟然会这般珍贵难言,简直是一种近乎于奢侈的慰藉。
吃了些东西之后,她终于清楚地明白??自己并不想死。
苏无际说道:“说实话,黑渊这行事风格还真是挺有意思的,手下办事不力,直接动手进行内部清除……这不是有毛病吗?逼着别人对他们离心离德?”
后排一片沉默。
苏无际从后视镜里撇了武田羽依一眼:“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
武田羽依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平平淡淡:“你之前让我闭上嘴巴,少说……屁话。”
“……”苏无际被噎了一下:“你现在可以说了。”
顿了顿,他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对于我想知道的内容,你最好不要有什么隐瞒。不然,雪人在你手上受的罪,我会全部加倍还给你。”
想到了被救走的雪人,以及被炸毁的瀑布根据地,武田羽依简直人都要麻了,心头涌出了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她缓缓开口:“在我回答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找到雪人的?”
这个疑问困扰着武田羽依,她现在依然没有想通。
苏无际看着前方,语气随意,说道:“你当时联系我的时候,我听到你旁边有水声,觉得可能是在瀑布旁边……你总不至于是在女澡堂子里给我打电话吧?”
武田羽依难以置信:“就这样?”
“嗯,就这样。”
武田羽依说道:“可是,整个南美,有这么多大大小小的瀑布……”
苏无际说道:“一个个找呗,难得遇到这种只靠笨办法就能解开的题目了。”
武田羽依的眼眸间闪过了一丝无奈,她轻轻叹了一声:“我万万没想到,是在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上出现了纰漏。”
她认为自己已经极为的小心谨慎了,可在这个男人面前,却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除了成功抓住雪人那次,其余的交锋,全部都以自己失败而告终。
这一次,更是一败涂地。
从此以后,自己在他面前,根本没有半点颜面可言。
“你问完了,该我问你了。”苏无际:“聊聊这次追杀吧。”
武田羽依沉默了十几秒,仿佛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权衡透露多少信息才算安全。
此时,车子已经驶出了贫民窟,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在十几分钟之前,自己还濒临死亡,此刻就重见阳光,简直恍如隔世。
苏无际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的表情,难得的有了点耐心,没有出声催促。
“七天。”武田羽依终于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据说,只要在无面者的追杀下坚持七天,那么从此以后,就再也不会受到缄默庭的清理了……无论犯下多大的错误。”
“七天?”
苏无际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可是,凡是经历过这种追杀的,谁还会对黑渊保持忠诚?不恨死他们都是轻的了。这算什么?忠诚度压力测试?制定这规则的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规则就是规则,”武田羽依的语气恢复了几分属于裁决庭智囊的冷静,她说道,“禁锢黑渊信奉绝对的秩序与规则,哪怕这规则本身看起来并不合理。至于仇恨……”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黑渊的牧者庭从不担心这些无效的仇恨,他们只在意规则的威严是否被冒犯。”
“牧者庭?”苏无际眯了眯眼睛,“黑渊的最高决策机构?”
“也许是权力中枢。”武田羽依说道:“黑渊六大庭,以牧者庭为核心……但,他们很多年都没露面,现在是不是还存在,已经是个未知数了。”
苏无际呵呵一笑,话锋一转:“那么,凶羽小姐,作为规则的受害者,你现在的感觉如何?”
武田羽依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着从窗外掠过的那些充满南美风情的杂乱街景,眼神有些空洞。
感觉如何?从裁决庭的核心人物,沦落到被自己效忠的组织像清理垃圾一样追杀,如同丧家之犬般躲在贫民窟的废墟里等死……这种感觉,足以将任何人的骄傲碾碎。
“很糟糕。”她最终选择了最朴素的词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比死了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