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他顿时笑不出来。
当燕影的教授乍一看是一桩好事,仔细一品也是一桩好事,问题是林无做怎么在地狱行程内抽出时间?
他现在不光要盯着《钢铁侠》的后期,还要处理漫威娱乐的公司事务,未来影业与电影工厂的事务也不能落下,同时还要兼顾《入殓师》的拍摄与奥运会开幕式的筹办,更别提时不时还要瞅眼未来基金的运作。
别人是三头六臂,做七件八桩事;他是一头两臂,让自己活得像个事逼。
这导致他特别困惑一件事,那些前缀名词巨长的家伙们究竟是从哪儿挤出来的时间?
时间确实就像海绵中的水,挤一挤就能出来,但海绵中要是一点水分也没有,再怎么挤都只能让海绵宝宝濒死哀嚎。
于是,哪怕很开心接到邀请,林无他还是要忍痛拒绝。
“主任,你在开玩笑吧?以我这稀烂的出勤率怎么能当燕影的教授?”
谢主任抿口清茶,微笑着回答:
“请你当教授,又不是请你当学生,上学期间的出勤率无所谓。
“可是我工作很忙,没有办法稳定地上课。”
“无妨,学校可以允许教授先挂名,等有空再开课程。
“我......不能一直做挂名教授吗?”
谢主任脸上的笑容不变,手指却猛然捏住小巧的白瓷茶盏。
“无攸,学校是一片好意,教授只是你的起点,远远不是这条路上的终点。”
他自觉已经暗示得足够明显,学院已经准备大力提拔林无他,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更上一层的位置,到了最后统统都会是林无做的......只要他本人想要。
点头就能搞定的问题,也不知道这死孩子为什么那么倔!
......尽管这时机选得微妙。
谢主任:“劝你想好了再说话,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林无他仍然不死心:“主任,看在我现在的地位上,能不能稍稍开恩??”
啪!谢主任放下茶盏,看向林无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想刀人的狠劲。
“你就算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也照样是我的学生!”他猛然指向门口,“现在去办入职手续,你要是再推脱一句话,我就......”
“你就......”林无他下意识接话。
谢主任冷笑:“拿着“不活了”木牌站在你家门口!”
那一刻,林无攸真有点绷不住,他只对张义谋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张义谋的表情是又懵逼又不知所措,现在这回旋镖是原样扎在自己身上。
“您平时都在跟张义谋聊些什么啊?”
谢主任全当什么都没看见:“好啦,快去入职吧,趁着昨日首映式的风头没过,燕影也可以从中蹭一下流量。”
林无攸下意识反驳:“现在是蹭流量的时候吗?任何在此刻蹦出来的家伙都会被那群公知们围攻......”他的话语逐渐变小,看向谢主任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愣怔,“这才是您的目的?用这件事情展示燕影的立场?”
谢主任重新拿起茶盏,“我说过了,你是我的学生,就算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也是我护着的学生。”他慢条斯理地低头抿口茶,悠然的语气却透着丝缕凉意,“那群人攻击我的学生,也要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主任,这话太霸气了,”林无捂住胸口感动,“能当你的学生,我前世一定修了很多好事,恐怕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谢主任似笑非笑地他:“你啊,唯有这张嘴好,哄死人不偿命。”他状似嫌弃地挥手,“好啦,赶紧去办理入职手续,回来再来拍几张照片,好让学校对外宣布这好讯息。”
“好!”
这回林无攸答应得干脆。
哪怕现在的“海绵”挤不出太多水分,他还是可以再坚持一下下。
一个骡子也是赶,两个骡子也是拉,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他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刚要推门而出,身后又传来谢主任的叮咛。
“这一路上不管碰到任何人都小心张口啊,千万别许诺不该许诺的事务。”
林无攸前一秒还纳闷这话从何讲起,三分钟之后便一清二楚。
“无攸回学校啦?又是来看老谢的吧?”一位捧着鎏金保温杯的老教授在走廊中断拦住他,“哎呦,老谢的命是好呀,能捡到你这么有出息的徒弟,你这回在首映式上的发言,又给他乐得屁颠屁颠的。”
林无攸微笑:“瞧您这话说得,要是没老师这些年的鞭策和教育,哪里能有今天的我呢?老师开心些也是应该。”
鞭策谁?教育谁?林无可是让整座学校的教授都怀疑“科班教育”出问题的家伙,一节课没上过的学生,碾压那群乖乖上课的好孩子们,无数老教授们差点道心崩塌,只能勉强用孔子那句“有教无类”来自我安慰。
那老教授嘴角不自觉抽动,碍于无与谢主任这对师徒势大,只能违背本心地进行附和。
“是,老谢也确实辛苦了,”简单一句后,他火速转移话题,“电影工厂的导演扶持活动还在举办吗?”
林无他似乎猜到了什么,“您想拍电影?”
“哦不是,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哪里还有力气?只不过是......”老教授停顿下,略有愧意道,“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想要试试看,他之前一直在其他剧组做副导演积累经验,这回准备自己试试,万一能闯出个天地来,我也算对
得起他。”
确实对得起儿子,可对不起未来的同事,怪不得谢主任要那么叮嘱他,合着老些人盯着电影工厂那仨瓜俩枣的扶持额度。
但对类似的问题,无做处理经验还算丰富。
“本年度的评选还没有结束,令郎团队的剧本如果投送到邮箱内,我可以让员工们提前审核下,免得拖延他寻找投资商的时间。
老教授:“无攸啊,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名额......”
“教授,”林无攸略显粗暴地打断他,“您是学校内的老人,能力有目共睹,我相信令郎也和您一样优秀,提前审核未必是坏事,说不定还能早早定下来呢,还是要对孩子多点自信嘛。
老教授一下子哑火。
这后面怎么接话都不对劲,承认儿子不行,那儿子同他一样颜面扫地;可承认儿子很行,他又实在对其没有任何信心。
思来想去,他只得干干巴巴来一句。
“也好,还是等最后的结果出炉。”
林无他微笑颔首,抬腿大步流星地离开。
在前去入职的路上,他碰到了不少抱着类似想法“偶遇”的教授们,有人替自己走后门,有人替孙辈走后门,还有人替远房亲戚走后门。
但凡有人开口,他一定回答“哎呦,哎呦这可太巧了,有人提前跟我说了这事”,要是有人问谁提前说了这事,他便麻溜报出上一位开口的教授。
问一位,报一位,问一下,报一位......看着各位教授不太美妙的脸色,林无攸依稀嗅到了腥风血雨的味道。
打起来!
打起来!!
可惜啊可惜,林无他才不在乎这些腥风血雨嘞。
这些教授们乃至于他们的子孙与亲戚,所能接触的投资商渠道远比正常导演更多,他们不光在抢电影工厂的一两百万投资,是在抢“电影工厂”的招牌!
他们中或许有一些优秀导演,能够拍出相当优秀的影片,但那又无所谓。
电影工厂的扶持名额本来便是为了普通导演而设立,是为了给那群无法接触到更多、更好渠道的普通导演们一条可自我展示的途径,鼓励那些导演们继续在这条孤独之路上走下去。
它是为了雪中送炭,并非为了锦上添花。
或许在多年之后,这几个名额会如同大多数扶持计划般失去其本心,变成二代子弟们镶金的头衔。
可在此时此刻,林无攸会保证它的纯粹性,将名额给予真正有需要的导演。
抛开这些拉关系的教授们,林无还碰到另外一波“老人”。
这类人是电影学院内的异类,他们并非本行业的从业者,只是被转调到电影学院进行工作。
林无攸与这些“老人”往日并无任何走动,“偶遇”到他们还觉得很吃惊。
“首映会的报道我们看了,别理会那些无用的叽叽喳喳。”一位脊背挺直的老人停在他面前,他手中捧着个“劳动最光荣”的白红相间的搪瓷茶缸,盖子没有盖紧,些许泡发的碎茶浮在最上层,丝丝缕缕的茉莉花香传出。
猛然间听到句溢美之词,林无攸受宠若惊。
“感谢您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
老人满意颔首:“你的理想与想法都很好,战争永远不会结束。我们不去占领的高地,别人一定会去占领!对敌人的退让便是对自身的残忍。
这话便有点太重了,林无攸不得不澄清:“我只是表达自身的想法,没有朝好莱坞开炮的意思。”
“我懂,有些话不能随便说,会破坏两国友情。”老人很“懂”地点头,“你放心,我们这些老人也只是在背后支持你,不至于将这种事情闹大,”他顿了顿下又问,“有没有兴趣拍战争片?我有好些老朋友都能帮上忙。”
战争片?林无攸眼睛一亮,要知道拍个跟《战争与和平》(俄版)不相上下的大场面战争片可是他的梦想。
哪个男人能拒绝真正的坦克与火箭炮呢?
反正无他不能。
可他想到已经被堆叠到恐怖的工作量,不得不再次忍痛拒绝。
“最近有点忙,奥运会开幕式那边走不开人,可能要让您失望。”
“你瞧我这记性,还忘了你是奥运会开幕式的副主席,”老人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没事,等你回头再拍也来得及,平时有事就让小谢来找我,像你这么明白的小伙子可不多见了。”
“那可不?像您这么有眼光的人也少见。”林无攸终于找回了该有的技术????甜言蜜语发动!
将各位老人家哄得哈哈大笑,林无做才依依不舍地告别,终于在离开主任办公室两个小时后办理完入职手续。
此刻,谢主任已经等得相当之不耐烦。
“这小子又跑去哪里耍啦?那群家伙堵也不会堵那么长时间啊。”
笃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可算是来了!”谢主任低声说了句,却没有立刻起往,反而矜持地等到第二声“笃笃笃”响起,才迈着慢悠悠的步伐往门口走。
谢主任边将猪肝红的部门推开一条缝,边难掩笑意地骂道:
“你小子可算是回来了,我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话音戛然而止,他直愣愣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一行人,“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