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张继刚望着一楼恍若偶像签售会的现场叹为观止。
“不愧是林无攸,这个人气也太高了。”
陈维亚捅下正在说风凉话的同事。
“你还记得这是办事处吧?他们可是该乖乖工作的员工!”见张继刚还想说好话,他又压低声音警告,“别忘了我们俩原本的打算。”
??我们可是要给林无做个下马威!!
咧嘴笑到一半的张继刚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忙不迭地收起笑容,故作严肃地对张义谋道:
“总导演,你可得管管林无攸导演了,不能仗着人气高便觉得大家不得安宁,还是要以工作为主。”
张义谋幽幽看眼两人,又更加幽怨地叹口气。
“我一直站在你们俩身旁。”
“啊?这有什么关系吗?”张继刚直愣愣询问。
陈维亚却悄悄撒过脸,不忍直视地闭眼,他已经猜到张义谋会说什么。
“......我听到了你之前的感叹,”张义谋无奈开口,“我不想知道你们俩究竟要做什么,我个人的警告是,别把林无想得太好欺负,没有任何人可以凭借运气走到今天的地步。”
他看着林无从新人导演走到凌驾于众导演之上,这一路之上不光遍布鲜花,还充斥着闪耀着雪亮锋芒的暗芒。
林无攸一路安然无恙地走来,踩着旁人的非议与失败者的骸骨登顶,他必然不可能多么简单好惹。
就连张义谋本人也算林无他的手下败将,现在就连张和平都半放弃继续同林无攸纠缠。
至于为何不是全放弃......以张和平之言,他手握两尊欧洲三大,只要林无一日没有达成大满贯,在文艺电影领域,两人还能平起平坐。
张义谋都不知道该悲悯于,一贯要在商业片领域争长短的张和平终于放弃这场无谓之争,还是该无奈于,张和平将大满贯说得那么简单,殊不知那是个拦在所有从业者面前的,宛如天险般的存在。
如果真有那么容易达成的话,文艺大师们早人手一个了。
“我们没把林无他当成好欺负的人。”
张继刚的反驳打断他飞走的思绪,张义谋重新将目光定在这位副导演身上。
张继刚继续狡辩:“我们比任何人都想和林无攸导演友好相处。”
陈维亚从善如流地点头:“说句老实话,我们也清楚林导的能耐与身家,怎么敢随意乱来。”
张义谋没相信两人的鬼话,这对没脑子与不开心是不撞南墙不罢休,他已经帮两人拉闸刹车,更近一步的阻挠话实在说不出来。
且让两人去撞个头破血流吧。
他双手往后一背,踩着黑色布鞋,溜溜达达便到下到一楼。
李华正在声嘶力竭地保护自家BOSS,“要签名就要签名,你们别扯衣服啊!!”
林无攸看眼护在他身前,衣领被扯得歪歪斜斜刘文彦,又扭头瞧眼躲在旁边,一步都不往漩涡里踏的李华,气得直接笑出来的。
“你倒是在我面前说这话啊!”
李华抱住弱小且无助的自己:“导演,我还没有结婚啊。”
“你说得就好像我结婚了似的,”林无敌抓狂,“更何况这跟结婚究竟有什么关系??你们别拉我裤子,别拉????”
李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又往后退了好几步,在看见张义谋的时候,他大喜过望,直接扯着嗓子喊了声:“张导来了!!"
这一声在乱乱哄哄的现场形成了压倒性的作用,无眼看员工们脸上出现一种他极度熟悉的表情??上学时全体学生都趁着老师不在说小话,负责望风的人高喊声“老师来了”,大家却聊得正在兴头上完全没注意到,不多时
班主任黑着脸站着讲台上,无需他来开口,学生们会自觉将脑袋低得裤裆里去,以表示对此事深恶痛绝的悔改,哪怕班主任与同学们都很清楚,下回他们肯定还会这么做。
员工们扭头看眼抵达的三位导演,开始各自找借口“哎呀,想起来还有个电话没有回复”、“我得去再盯下歌舞团的节目”、“外景部门回来了没?我去确认下”,五花八门的借口砸下去,人群也如鸟兽般散去。
喧嚣尽头,只剩下四位导演与一个摄像团队面面相觑。
林无攸抓着差点被扯下来的裤头,面无表情地望向那个黑洞洞的摄像头。
“这也要被录下来吗?”
幕后纪录片的负责人尴尬回复。
“对,这毕竟是您第一次在办事处露面,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幕。”
“......确实值得纪念,作为第一位在纪录片中走光的导演。”林无攸无语凝噎。
他语气之幽怨让张义谋忍不住哈哈大笑,林无马上扭头瞪他,“张导!”
张义谋立刻将嘴角扯平,同时还一点都不刻意地转移话题。
“向你介绍下另外两位副导演。”
林无攸马上切换到工作状态,整理下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一本正经地同张继刚与陈维亚点头,“两位前辈好,尽管昔日在网络上多有交流,这回仍是初次见面,我是个新人,日后还请两位多多关照。”
他表现很有礼貌,往来交谈也没太多做气,以他当下的身份而言,饶是张继刚与陈维亚心有千千结,仍然不可避免地动摇了。
众人重新返回楼上开会,他们俩刻意坠在队伍最后。
张继刚小声:“还要为难他吗?人家孩子挺有礼貌的,那么多奖杯和票房在手,这么低姿态对咱俩正经可以了。人家给面子,咱们不能得寸进尺啊。”
陈维亚:“......再看看吧。”
张义谋着急让林无亮相只为了一件事??说服众人允许大规模使用LED。
本来这事已经被定下来,预案已经做了四五次,奈何前两日的测验成果不太行,错误率太高了,这给了某些反对派继续叫嚣的机会,他们强烈建议在方案还没有彻底定死时及时回转,免得当众全球观众的人给国家丢脸。
张义谋真是不乐意听这话,世上的任何好事都有风险,不可能因为有风险便不去做。
因噎废食是蠢货所为。
但那群反对派的气焰太嚣张,张义谋与他们辩了又辩,终究是落入下风,这才想到让林无攸来解决这群憨货。
他可知道林无他多次怒怼外媒的丰功伟绩。
有这样一位趁手的副手不用起来还等什么?
更别提,林无攸是整套LED计划书的发起人,肯定比其他人更加了解其中的情况,说不定还能解决些许技术问题。
林无他没有傻到看不出张义谋或有所求,鉴于对方并没有直白地说出来,他便先坐下来参与到谈论中。
他一开始与众人还有些生疏,但这份工作他是从头打到尾,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环节。
各位负责人也对这位远程指导的副导演很是熟悉,在讨论过程中慢慢将那些刻薄尖锐的文字与面前噙着温润笑意的男人对上号。
他们还感叹,现实生活的林导可比邮箱中的文字更加友好,然后陈维亚又一次提出那套老论调??“上回请大家考虑到LED的不稳定,取消开幕的画卷表演,不知道这些天大家考虑得如何?”??他们马上体会到林无攸的攻
击性。
那是一种极具条理的攻击性。
“不好意思,你可以重复说一遍刚才的话吗?”林无攸敲了敲桌面,以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我不太明白你所谓的‘不稳定'是什么意思。”
陈维亚不意外林无攸会如此提问,鉴于初次见面的印象不错,他回答的话语比想象中更加克制。
“我们上次测试很不好,不响应的区域很多,影响到整体表演的美观性,可能这些新兴技术未来还有更多、更合适的空间,但在当面这项技术不适合出现在开幕式上。
林无攸认同地点头:“如果这项技术不稳定的话,确实不该出现在重大场合。”
陈维亚以为这是林无攸要认怂,他微微舒口气,却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张义谋已经挂上看好戏的微笑,李华更是鸡贼地送上早备好的资料。
“只是有一件事情还请您帮忙解答,“林无攸接过李华递过来的资料,右手的银色签字笔在指缝间翻腾出漂亮的花束,“你是否有认真排查过不稳定与不响应的真正原因?”
“LED技术是一项自上世纪60年代便开始急速发展的技术,并且在20世纪末端发展了诸多不同颜色的LED,进入21世纪后更是发展迅速,今年3月份美利坚的CREE公司将LED的光效达到了157lm/W。”
丢出一大堆数字后,林无攸微微一笑,“别误会,我说这些绝非炫耀我对LED技术有多了解,只是想向大家阐述这项技术的发展与应用的时间远比诸位想象得更加久远,是一项经过40年甚至快50年的稳定技术。”
众人并没有感觉到他话语中的抱歉,反而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他们下意识看向反对派之首??陈维亚。
你、你打算怎么回复?
这个架势准备很充足啊!
陈维亚舔下嘴唇,强行争辩道:“发展时间久并不代表它可以被放在如此重大的晚会上,我们所碰见的困难是肉眼可见的。”
“所以啊,我才会一开始便询问,你没有排查过真正的原因?”林无攸对上陈维亚的目光,不避也不让,“当你选择劝众人放弃一项新技术,别用笼统的话术去描述你遇见的问题,这只会徒惹人发笑。具体的问题还请具体分
析。”
陈维亚脸颊爆红,连眼珠子在那刻都好似爬满了血丝。
“林导,您这么说未免太过分!我从未有过任何??”
“回答我的问题!”林无敌打断他的辩解,“你们有没有排查过真正的故障原因?”
陈维亚不说话,不确认是压根没有排查,还是排查了但不愿意说出来。
林无极怀疑是后一种,别小瞧这群人精们的心思。
但不管是哪一种,林无攸都没有留情面的意思。
“LED的优势很多,我们会选择用在晚会上的主要原因有三,其一为响应速度为纳秒级别,其二为可以利用三基色远离在计算机技术的控制下变化出多种颜色,其三则是它的晶片被封装到环氧树脂里面,小且轻,还坚固耐
用,不容易被破坏。”
讲完好处,紧接着便是坏处。
“与种种有优点相比,它有个两个致命问题,其一为散热,在发光过程中,部分能量会转化为热量,加速导致芯片与树脂的老化,这点在设计之初便要考虑到;其二便是防水性能不够好,我们要做好演出当天可能会降雨的准
备。”
优劣讲完,林无攸又该问出那句重复了多次的话。
“所以,这次的测试结果不理想,究竟是哪一个部分出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