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司的路上,车内保持着相对安静。
放在大腿上的右手轻轻跳动两下,无侧头看向身旁的郭凡。
“想不想当我的学生?”
“…….……想,但是......”郭凡停顿,“您有时间吗?”
“按照谢主任的流程走,应该能抽出空当来。对我来说,困惑的问题有且只有一个,你愿意做我的学生么?”
林无攸没有愚蠢到看不出郭凡的小算盘,他不直接挑破,只是没那么在乎。
郭凡是个聪明人,知道作为他的下属,跟他站在同一利益集团内,整个集团利益受到损伤,他作为其中的一部分也难逃牵连。
在此情况下,进修也好、逃离也罢,于林无攸而言都无所谓。
外加他确实不愿意太为难属下,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除非触及到他的底线,他都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不想当我的学生,我可以让其他教授接手,无非是多花点力气。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喜欢强人为难。”
郭凡抿紧下唇,“在没见到那位杨小姐之前,我不希望当BOSS的学生,可现在已经彻底改变主意。”
“我能问原因么?”
“娱乐圈中的机会比我想象得更少,”郭凡仔细斟酌话语,“我听着那位小姐的自我介绍,觉得她还算是圈内有名有姓的演员,可这样的演员也要为了求个向上爬的机会来堵人。而我呢?想拍电影,您会非常乐意给我投资;想
去海外电影节刷脸,仗着您在背后,也会有大把的评委给面子。这么一想,我......有点不知好歹啊。”
林无敌轻笑:“这是你说的,我可从没这么说过。”
“BOSS,您只是给我留面子,不想直接戳破罢了。”郭凡重重叹气,“正因为您太给面子,才让我们这群下属们也恃宠而骄,有您做靠山,我才敢肆无忌惮地乱来,如果没有您,我在圈内的地位还不如那位小姐。”
“更何况,拿公司的资源堆自己的未来,这种行为放在其他经纪公司眼里,可是不折不扣的吃里扒外,也就您能够忍受。”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林无攸戏谑回复,转而又说道,“但你也是拿钱干活的打工人,多为自己考虑有什么错?"
郭凡静静地看着他,忽而长长叹口气,他本日叹气的次数比去年一年还要多。
“BOSS,我有些时候感恩碰见您,有些时候又痛恨碰见了您。”
职场上最怕碰到林无做这类上司,自身有能力,为人无傲气,还特别愿意设身处地替下属着想。
于是,你一边唾骂被对方的大恩大惠收买,一边又下定决定要一辈子追随他。
士为知己者死啊。
“BOSS,你这么君子,倒是让我也不得不做个君子。”郭凡感慨万千。
“我不要你做君子,我要你做个好导演。”林无攸重申这一前提条件,“我愿意帮你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你确实有导演的天赋。”
“……..……真的么?”郭凡有点激动,“可我并不是科班出身的导演。”
“那又如何?我准确来说,也不算科班出身。”
尽管无人敢直截了当地明说,林无他也逐渐意识到,做他的副导演并不是一件美差,甚至是一件苦差事。
很多外行人听见副导演便会认为,副导演是剧组中除导演外最有权力的人。
其实并不然,副导演的实际权力比不上选角导演,也比不上选景导演,这类剧组内的小导演虽然名号一般,实际上手握真正可实施的权利,而副导演很多时候更类似导演的贴身助手,帮助导演完成一些杂务,联络各方部门进
行配合,是个看似名头很大,实则权利很小的职位。
能跟在导演身旁进行贴身学习,算是少见的几大好处之一。
偏生他的拍?手法又确实古怪,别说是跟着学习,不在跟组十天半个月后彻底放弃做导演都能称一句汉子。
电影工厂这些年也在陆续培养导演,并且多次尝试往他身边送,奈何能长久的家伙很少很少,大部分都如傅文成般直接转行。
傅文成的跳槽行为也从一开始的备受批评,变成富有先见之明。
做林无攸的副导演,既考验职业素养,更考验心理素质。
能坚持下来的家伙送去大逃杀求生都没问题。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一个人能不能拍好电影,跟他有没有上过专业课程没有关系。”在圈内呆久了,看过的电影多了,林无更明白一件事,“这行老天爷赏饭吃,跟世俗意义上的培训关系不太大。电影学院每年出产大大小小的导演,有关系,
有门路的毕业生不在少数,可兜兜转转有几位真闯出姓名?别看我说能当你的导师,但能教你的东西并不多,多数情况都要靠你自己领悟。”
郭凡也明白这道理,思考片刻后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BOSS,你是83年生人吧?”
“有什么问题?”"
“......我是80年生人,比您大三岁哎。”郭凡自言自语,“25岁的教授、28岁的首徒,这个年龄差......真奇妙。”
林无攸然。
够了!
为什么他现在还要被玩年龄?
原以为征战半生,归来仍未达婚龄已经是年龄的极限,原来还能有徒弟比师父大三岁的终极笑话!
年轻又不是他的问题,年轻兼具有出息更不是他的问题,要怪......就怪郭凡出生时间太早。
逆生长的年龄差。
差评!
大大的差评!
除了这该死的年龄差外,回去的途中风平浪静,郭凡还好奇地追问《星际穿越》的详细剧情,又被那个绮丽不失科幻色彩的故事迷得神魂颠倒。
“天啊,这也太棒了!我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拍出类似的科幻片!!”
“好,那我等着做你的第一位观众。”
车辆驶入园区,停在主办公楼门口,林无敌下车往办公楼内走。
来往的员工们迎面撞上他,出乎意料的是,尽管每一双眼睛都落在林无他身上,差点在他身上擦起滔天巨焰,众人仍克制地站在原地,没有惊叫,没有合影,没有讨要签名,只有无数灿烂的笑容。
等待抓马buff发力的林无攸瞬间舒了口气。
还是自家员工懂事,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顶楼,董事长办公室。
“我拜托你清醒点,别再做不该做的事。”梁敏双臂撑住桌面,双眼死死盯住林无敌,发出尖锐的爆鸣,“你究竟还想给公司添多少业务啊!放过一个绝望的社畜吧!!!
林无攸小心看眼梁敏。
梁敏长得并不难看,初遇时更是自带港风美人的飒爽,活力近乎满溢而出,只是现在......发灰的皮肤上顶出两三颗红肿的痘痘,眼珠充斥着红血丝,眼底挂着青黑色的眼圈,嘴巴干燥且爆皮。
一看便知道昨晚肯定熬了个通宵。
林无他对这状态太熟悉了,良心让他不敢再看,静悄悄地目移。
“你别躲啊!”梁敏抓住他的下颌掰回来,“直视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怎么还敢承诺去燕影上课?你知不知道我的电话每天都被人打爆,每一刻都有人问我首映式的安排流程,问我综艺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问我你的下部电影
准备拍什么,问我你要接受哪份官方活动,结果......你给我的回答是,先去燕影上两节课?!”
“......往好处想,这都是为了公司发展的必要业务。”林无极力辩白,“我的名声好,公司才能更好嘛。”
“更好?咱们公司都要改名电影集团,就差跑去跟中影抢饭吃,你还想要公司更好?哪家经纪公司又搞院线,又开广场,还要弄周边小物开发?”梁敏狂暴抓头,“更要命的,得益于你这位特别有出息的顶头BOSS,公司甚至
还要接待官方走访!”
老天爷知道,当她听说燕京的政府班子想来电影工厂现场走访时,她的内心有多么崩溃。
又不是他喵的实体企业,政府走访图个什么?
哦,图他们顶头BOSS拿到金狮奖,成为三冠王,上了《新闻联播》,又被《人民日报》公开表扬。
每当林无做出点大新闻,梁敏都要在后方操碎了心。
以前电影工厂的业绩不如未来影业,她要操心的事情也少,现在电影工厂的业绩仍然不如未来影业,可她要操心的事情反而更多。
特别当董事长是个万事不上心的“闲散人员”,为了维持公司正常且稳定的发展,梁敏日常熬夜,熬到她工作到一半,会冷不丁会抽自己一巴掌。
“梁敏啊梁敏,你可是太下贱了!当初干嘛要为了讨好谢主任去抓林无攸上课,如果不抓林无他,也不会被派去做《致命ID》的制片人,如果不做《致命ID》的制片人,也不会被林无攸忽悠成公司总裁,如果没被忽悠成公司
总裁,也不会凌晨两点半还看各类报告书……………”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仰天长啸三声,转头继续伏案工作,“明日还要去工地核查广场的建设情况,得赶紧干活。
骂归骂,干归干,自我唾弃不耽误将事情办得稳稳当当。
“行了,跟你抱怨这么多也没有用,”梁敏发泄过去火速恢复正常,她指着桌面已经整理好的一沓一沓文件认真交代,“这一堆需要你今天完成签名,这一堆需要你查看后认真回复,这一堆可以往后拖拖,等第二堆搞定再来
看,这一堆是各部门的业务汇报表,这一堆是......”
看着桌面上连绵起伏的文件山,无笑不出来一点点。
“我们公司有这么待处理业务?”
梁敏笑得很甜:“这多亏了董事长,没有您勤勤恳恳地开辟产业,怎么会有今日公司的盛况?对了,别忘了处理未来影业和漫威的业务,他们应该也有一堆积攒的报告。”她顿了顿又说,“鉴于您之后还要去参加东京电影节,
《与林无攸同行》的拍卖不会拖太长时间,初步定在20号,第一期的粗剪已经发送到内部邮件,请您记得查看并回复修改意见。”
“这么着急?”
“不是我们着急,是各个卫视着急,他们都想趁着热度没有散去,一口吞下这滔天流量。
“......我还是低估了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