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鹿鸣点头表示赞同：“直接杀入京城固然可行，但后续的影响和需要收拾的残局将会非常庞大。”
“我们要建设新世界，光打破旧世界是远远不够的。”
确实，摧毁一个旧秩序很容易，但要建立一个新的世界...
巨剑的拳风撕裂空气，带着一百零四道亡魂的怒吼与不甘，直轰李长庚面门。那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的力量，那是意志凝成的刀锋，是情义铸就的雷霆！
李长庚瞳孔终于微缩。
他第一次感受到??痛。
不是肉体上的伤，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撼动了。仿佛他心中那座由理性、秩序与天道构筑的高塔，裂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缝隙。
“砰??！”
拳罡轰在星辰巨剑残余的能量屏障上，爆发出震彻天地的轰鸣。空间如琉璃般炸裂，气浪席卷百里，将远处残破的城墙尽数掀飞，山石崩塌，大地龟裂。西北府这片早已千疮百孔的土地，在这一击之下彻底沦为废墟。
而李长庚的身影，竟被这一拳打得倒退三步。
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深达数尺的脚印，尘土飞扬，碎石翻滚。他的衣袍猎猎作响，袖口撕裂，额角竟渗出一丝血线。
全场死寂。
风停了，云散了，连天地都仿佛屏住了呼吸。
一个天障境的武者，重伤垂死，浑身骨骼尽碎，五脏移位，竟然……逼退了天元武者？
不，不只是逼退。
他是用一百零四个死去兄弟的执念，硬生生打出了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萧横的身体已经不成人形，七窍流血，四肢扭曲，内脏几乎全烂。但他还站着，靠着那一口气，靠着他身后那一片翻涌不息的血雾面孔。
“你……”李长庚缓缓抬手抹去额角血迹，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冷意，“竟能伤我。”
“伤你？”萧横咧嘴一笑，牙齿混着血沫喷出，“老子今天就是要杀你！”
话音未落，他猛然张口，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向空中那片血雾！
“众兄弟??！”他嘶声咆哮，“随我最后一战！！”
血雾剧烈震荡，一百零四张面孔齐齐睁眼，眼中燃起赤红火焰。他们的身形开始融合，凝聚成一道巨大的虚影??那是一个披甲持刀的壮汉轮廓，背负长刀，肩扛大旗，正是当年“赤旗帮”初立时的模样！
那是他们共同的记忆，是他们在街头巷尾歃血为盟的那一夜！
“赤旗不倒??！”萧横怒吼。
“赤旗不倒??！”百魂齐应。
刹那间，天地变色。
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降临??那是乱世中草莽崛起的怒火，是贫民百姓对压迫者的控诉，是无数无名者用鲜血写下的檄文！
那道由兄弟执念凝聚的虚影，缓缓抬起右手，握住了萧横手中早已断裂的半截铁刀。
刀虽断，意不断！
刀光再起！
一道血色刀芒横贯长空，宛如天河倒卷，斩向李长庚！
这一刀，没有真气运转，没有武技章法，只有纯粹到极致的信念与恨意！
李长庚终于动容。
他双手合十，头顶再度凝聚星光，这一次，不再是单一巨剑，而是九柄星辰长矛依次排列，悬浮于空，每一柄都蕴含着撕裂虚空之力！
“星陨?九劫穿心！”
九矛齐发，带着湮灭万物之势迎上血色刀芒。
两股力量在半空中猛烈碰撞！
轰！！！
整片天空炸裂，乌云被撕成碎片，月光倾泻而下，照见这场超越凡俗的对决。冲击波扩散千里，沿途树木化为齑粉，河流倒灌入山，飞鸟坠地而亡。
而就在这毁灭性的对撞中心，萧横的身影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摇曳欲灭。
但他没有退。
他的双脚深深陷入大地，双腿早已粉碎，却仍以脊梁撑天！
他的双臂断裂，筋脉寸断，却仍将那半截断刀高举过顶！
他的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榨取着生命最后的精华！
“兄弟们……”他喃喃低语，泪水混着血水滑落，“我们……快赢了……”
回应他的，是一百零四道无声的呐喊，是那些早已消散于尘世的灵魂，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们看见了。
他们听见了。
他们……回来了。
刀芒与星矛最终同归于尽，化作漫天光雨洒落人间。但就在光芒尚未熄灭之际，萧横动了。
他以残躯扑前，像一头濒死的猛虎，扑向猎物的最后一跃。
他的手，抓住了李长庚的衣襟。
李长庚皱眉，一掌拍出，欲将他震飞。
可就在那一瞬，萧横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以为……我真的想杀你？”
李长庚心头警兆顿生！
下一刻，萧横体内爆发出一股诡异波动??那不是真气，也不是煞气，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诅咒之力！
“血契?魂钉！”
这是他在十年前，从一位南疆巫师手中换来的禁术。代价是十年寿命，换来一枚能钉入敌人魂魄的“魂钉”。一旦触发，施术者必死，而目标则会被钉上一道永不磨灭的印记??只要他还活着，亡者的执念就会日夜侵蚀其神识！
当年他一直舍不得用，因为知道用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但现在??
“我不要你立刻死。”萧横狞笑着，双眼已开始涣散，“我要你活着，听着他们的声音！听着一百零四个兄弟，在你梦里骂你！在你耳边哭你！在你心里啃你！”
“你不是无情无感吗？那你告诉我??现在脑子里响起的那个声音是谁？！”
李长庚猛地抱住头颅，一声闷哼。
一道微不可察的血线，自他眉心浮现，旋即隐没。
他的眼神首次出现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脑海，低语不止。
“杀了我……杀了那老匹夫……先杀国贼！再诛昏君！”
是萧横那些兄弟的声音。
真实得如同就在耳边。
李长庚冷汗涔涔，强行镇压心神，一脚将萧横踹飞。
后者如破麻袋般砸进废墟，口中不断涌出血泡，身体抽搐不止，眼看已是油尽灯枯。
“愚蠢。”李长庚冷冷道，“一道残魂印记，也妄图动摇我的道心？我乃天元武者，掌控星辰之力，超脱凡俗，岂会为你等蝼蚁所扰？”
可他说这话时，语气已不如先前笃定。
因为他确实……听到了。
而且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不止一个，是上百个！
他们在他脑海中争吵、怒骂、哭泣、唱歌??唱的是当年赤旗帮兄弟们最爱哼的小调：“风吹黄沙遮日头，兄弟提刀不怕愁。官府欺我千百遍，今日血洗县衙楼……”
这本该荒诞不经。
可它真实存在。
李长庚闭目凝神，运转星力涤荡神魂，试图驱逐这些杂音。
可越是压制，那些声音反而越强。
甚至……开始影响他对天地元气的感知。
“不可能……”他睁开眼，目光罕见地闪过一丝动摇，“区区执念，怎可侵染天元之体？”
与此同时，萧横躺在瓦砾之中，意识逐渐模糊。
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但他笑了。
笑得像个孩子。
“兄弟们……咱们……赢了。”他轻声道。
然后，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李长庚，声音微弱却坚定：“记住这个人……他是害死我们的凶手……是他和朝廷联手，屠了赤旗帮满门……是他下令，把小六子挂在城门晒了三天……是他，让阿娘抱着孩子跳了井……”
一个个名字，一段段往事，随着他的低语，化作无形的锁链，缠绕上李长庚的灵魂。
每说一人，李长庚眉心那道血线就加深一分。
每念一桩旧事，他脑海中的声音就多一分真实。
这不是攻击，这是审判。
来自底层亡魂的终极审判。
萧横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只剩气音：“你们要活着……活在他梦里，活在他呼吸里，活在他每一次抬头看星星的时候……让他知道，什么叫……做鬼也不放过你。”
说完，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嘴角仍挂着笑。
一代枭雄，就此陨落。
风起，吹散了他身上的血雾，也带走了那一百零四张模糊的面孔。
天地重归寂静。
唯有李长庚独立废墟之上，衣袂翻飞，神情冷漠。
可若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良久，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红色纹路，形似一把断刀。
他皱眉，运功驱逐。
纹路消失。
可当他抬头望向星空时，那纹路又悄然浮现。
更诡异的是，原本璀璨的星辰，此刻竟隐隐组成了一个熟悉的图案??
一面残破的大旗，迎风招展，旗上写着两个血字：
**赤旗。**
李长庚瞳孔骤缩。
他猛然转身，欲离此地。
可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队黑甲骑兵疾驰而来，为首之人身穿银纹战袍，面容冷峻，正是朝廷派来接管西北府的监军使??赵承业。
“李大人！”赵承业翻身下马，拱手行礼，“末将奉旨前来接管善后事宜，不知叛首萧横……”
李长庚淡淡道：“已伏诛。”
赵承业松了口气：“恭喜大人平定祸乱，为国除奸。”
李长庚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忽然问：“你可曾有过兄弟？”
赵承多数一愣：“这……卑职自幼习武入军，同袍皆如手足。”
“手足？”李长庚冷笑，“那你可知，当你的‘手足’被人砍下，挂在城头示众三日，家人被迫自尽，而你却只能跪着磕头谢恩时，是什么滋味？”
赵承业脸色大变：“大人何出此言？卑职……不明白。”
李长庚不再多言，只轻轻挥手：“此事已了，你处理后续即可。我要回京复命。”
说罢，他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星光破空而去。
赵承业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喃喃道：“奇怪……刚才那一瞬间，我怎么觉得大人的眼神……有点怕人？”
而在高空之中，李长庚御空飞行，速度极快。
可他的耳边，却始终回荡着那个声音：
“杀了我！杀了那老匹夫！”
起初微弱，后来清晰。
再到后来，竟有多个声音交织在一起，吵得他几近失控。
他怒喝一声，星力爆发，强行镇压。
可当他低头俯瞰大地时，却发现下方村落炊烟袅袅，一群孩童正在村口嬉戏打闹，其中一人举起一根木棍，大声喊道：
“我是萧大哥！今日咱们赤旗帮起义啦??！”
其余孩童纷纷响应：“杀贪官！救百姓！赤旗不倒??！”
李长庚身躯一僵。
那一刻，他竟分不清??
是现实，还是幻觉？
一个月后，京城。
太医院院首匆匆走入皇宫，面色凝重。
“陛下，李大人……情况不对。”
御书房内，皇帝正批阅奏折，闻言抬头：“怎么？”
“他每日夜间必惊醒三次以上，自称听见有人喊杀。白日亦常自言自语，提及‘赤旗’‘兄弟’等词。臣施针镇魂，然其魂魄之上，似有一道异种烙印，非药石可除。”
皇帝沉默片刻，缓缓道：“看来，那一战……终究还是留下了东西。”
“要不要……派人清除？”院首低声问。
皇帝摇头：“不必。李长庚仍是朕最锋利的刀。只要他还能用，就让他继续砍下去。”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至于那些声音……就当是亡魂索债吧。这天下，欠的太多，总有人要还。”
同一时间，西北府某处荒山。
一名老乞丐蹲在坟前，点燃三支香。
坟上无碑，只插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铁刀。
老乞丐低声说道：“老大，俺来了。今儿给您带来一瓶酒，虽说不是当年咱喝的那种劣酿，但也算心意。”
他倒了一杯在地上：“兄弟们都还好吧？俺听说，李长庚最近疯疯癫癫的，夜里不敢关灯睡觉。嘿嘿，活该！”
他又喝了一口，抹嘴笑道：“您放心走吧。这江湖啊，从来就没真正太平过。只要还有人在受苦，就还会有人想起‘赤旗’这两个字。”
“兄弟情义嘛……死不了的。”
风起，香火飘摇。
仿佛有谁，在轻轻应了一声：
“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