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顺风强的多的是,可不逆风不会玩的,那就相当罕见了。
“二哥,你还真对了。”
一向是觉得自己二哥怂得批爆的魏翊渊,快步走到王府之内,一见到他便毫不吝啬的夸赞。
“怎的,二哥以前都是错...
风雪在归墟渊上空盘旋,如亡魂低语,又似远古战鼓余音未绝。冰殿崩塌后的深渊静得可怕,仿佛吞噬了一切声响,只留下那句“轮回不会结束”在天地间反复回荡,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缠绕着沈昭的心脉。
他躺在井边,身下是冰冷的石板,雪花落在脸上,不化,也不冷。双生玉静静躺在掌心,青光已敛,却仍微微发烫,像是残存着某种意识的呼吸。阿菱扶他起身时,指尖触到他的手腕,顿了一下??脉搏极弱,如同游丝,却又异常平稳,仿佛体内流淌的不再是血,而是寒霜凝成的溪流。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她问,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
沈昭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念园中的梅树,枝干虬曲,覆雪如衣,与当年兄长亲手栽下时一模一样。可他知道,眼前的景物早已不是记忆里的模样。时间在这里断裂过,又被缝合;真相在这里掩埋过,又被掘出。而他自己,也早已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兄长身后、听他讲星象与机关的小皇子。
“我看见了起点。”他终于开口,嗓音沙哑,“也看见了终点。”
他说,当他跃入深渊那一刻,并非坠落,而是上升。黑暗将他包裹,却不是窒息,反倒像回到母胎。耳边响起无数声音:有母亲临终前的呢喃,有兄长在梅岭诀别时的叹息,有素娥在火场中嘶喊他的名字,还有……另一个“他”??那个白瞳之人,在混沌深处低语:“我们本是一体。”
然后,画面展开。
他看见一座青铜巨殿,悬浮于虚空之中,四壁刻满星图与符文,中央矗立着十二具水晶棺,每一具都躺着一个“沈昭”,或年幼,或苍老,面容各异,血脉相同。他们皆闭目沉睡,胸口嵌着半块双生玉。而在最深处的一座祭坛上,坐着一位披发赤足的老者,手持竹简,正在书写。
> “第七代原型体觉醒,轮回中断概率提升至37.8%。建议启动‘并蒂计划’补救。”
沈昭认得那竹简上的字迹??正是《寒霜录》最初的笔法。
“原来……历代双星并非偶然。”他喃喃,“而是实验。一次次失败的复制,一次次被引导相残,只为筛选出最接近‘完美’的那个容器。”
阿菱听得脊背发凉:“所以你说的‘交接’,是指真正的沈念……取代了你?”
“不。”沈昭摇头,目光清明,“他是融合了我。或者说,我接纳了他。他不再是独立的灵魂,而是成为我记忆的一部分,情感的一部分,意志的一部分。就像双生玉本为一体,裂开后各自流转百年,如今终于重合。”
他抬起手,摊开掌心。双生玉忽然震动,从中浮现出一道极淡的虚影??少年沈念,穿着东宫常服,笑容温润如初春解冻的湖水。
> “弟弟,我不恨你活下来。我只恨没能陪你更久。”
虚影消散前,轻轻抚过沈昭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令人心碎。
自那日起,沈昭变了。
他不再频繁召见大臣,也不再执着于追查“归影会”残党。每日清晨,他独自登临宫墙,面向北方默立良久。柳含烟曾悄悄跟随一次,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片枯黄的梅叶,置于唇边,吹奏一段不成调的曲子。风吹散音符,却带不走那份深埋骨髓的哀伤。
朝臣议论纷纷,说皇帝日渐疏懒,恐有隐疾。唯有沈修文察觉异样。他在一个月夜潜入御书房,发现案上堆满手稿,全是沈昭亲笔所书,内容杂乱无章,有时记梦,有时绘阵,有时只是反复抄写一句诗:
> “愿作并蒂莲,不羡天上仙。”
最令人惊骇的是,其中一页赫然写着:“若未来有人继承此命,请务必毁去所有双生玉。宁可断脉,不可续咒。”
沈修文连夜求见,却被拒之门外。守门宦官低声道:“陛下说,他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了。”
与此同时,西域传来急报:阿菱在救治一名受咒术侵蚀的孩童时,突然呕血昏厥。当地医师束手无策,只查出她体内竟有与北狄秘术同源的禁制,似是早年被人种下。消息传回中原,素娥闻讯即动身西行,途中写下一封信交给驿站快马加急送往皇宫:
> “她为你挡过三劫,救过五命。若你尚存一丝人性,便该亲自去一趟。”
沈昭收到信那日,正值春雷初动。
他撕下龙袍外裳,换上粗布白衣,仅带一把短剑、一壶浊酒、一枚双生玉,悄然出宫。无人知晓其踪,连影卫追踪七日,也在敦煌边界失去痕迹。
三个月后,有人在天山南麓的荒谷中见到一对男女。女子面覆轻纱,行走间步履蹒跚;男子搀扶着她,背影清瘦如竹。他们在一处废弃寺庙前停下,男子以剑划地,布下奇门遁甲之阵,又取血滴于符纸之上,引燃火焰。
火光中,隐约可见十二道黑影浮现,跪拜不起。
据说那一夜,整片山谷回荡着古老的吟唱,夹杂着女子凄厉的哭喊。直到黎明时分,火熄人散,唯余地上一道深深裂痕,形如断玉。
自此,阿菱痊愈,但失去了部分记忆,再也记不起沈昭的模样。她只记得自己曾在一场大火中被人救出,那人浑身是血,却笑着说:“你还活着,就够了。”
她重建医馆,取名“念安堂”,专治因权谋与秘术受害之人。每逢雪夜,总有一名白衣男子悄然来访,放下几味珍稀药材,从不言语,只在墙上留下一朵用冰雕成的梅花。
而沈昭,则继续南下。
他走过昔日战场,梅岭、雁门、阳关,每到一处,便焚香祭奠阵亡将士。百姓传言,夜里常能看见千军万马的幻影列队行进,旌旗上写着“大胤忠魂”,而为首者,是一位白衣青年,手持双生玉,缓步前行。
某日,他来到江南一座小镇,正值清明。细雨纷飞中,孩子们在河边放纸船,船上点着小灯,写着亡者姓名。一个小女孩蹲在岸边,认真地在纸上写字。
沈昭走近一看,纸上歪歪扭扭写着:“沈念哥哥,我想你了。”
他怔住。
“他是我梦里的哥哥。”小女孩抬头,天真地说,“每年春天,他都会来看我,告诉我不要怕黑。”
沈昭蹲下身,轻声问:“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等霜化了,他就回来了。”
沈昭笑了,眼角有泪滑落。他从袖中取出一片玉屑,放入纸船之中,推入水流。小船顺水而去,灯光渐远,最终融入暮色。
当晚,他宿于镇外破庙。夜半忽闻琴声,清越如泉,却是失传已久的《寒月吟》。他循声而去,见一盲眼老僧独坐松下,指拨七弦。
“施主可知此曲来历?”老僧忽然开口。
“相传为景和帝所作,悼亡弟玄甲。”沈昭答。
老僧摇头:“错。此曲乃玄甲临终前所谱,赠予其兄。可惜景和帝从未听懂??因为他早已被替换。”
沈昭心头一震。
“你究竟是谁?”
老僧不答,只将琴递来:“弹一曲吧,或许你能听见他想说的话。”
沈昭接过琴,指尖微颤。片刻后,音律流淌而出,不再是哀婉悲鸣,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仿佛历经千劫之后,终于与命运和解。
琴声止息时,老僧已不见踪影,唯有石台上留有一行刻字:
> “双星非敌,亦非神。
> 唯心不灭,方为真。”
翌日,沈昭渡江而去。
数年后,岭南爆发瘟疫,民间称“寒脉症”??患者四肢僵硬,肤色泛青,神志不清,唯双耳后朱砂痣处隐隐发光。太医束手无策,朝廷欲封锁城池,尽焚病患。
危急之际,一名白衣郎中现身疫区,以奇特针法配合冰玉导引之术,逐一救治病人。他不收钱财,只求每人诵读一段《寒霜录》残篇。七日后,疫情奇迹般退去。
人们问他姓名,他只微笑:“我姓沈。”
离去那日,天空突降罕见春雪。百姓沿街相送,只见他踏上小舟,渐行渐远。有人拾起岸边遗落之物,是一枚断裂的双生玉,一半漆黑如墨,一半洁白似雪,中间以金丝缠绕,象征永不分离。
十年光阴流转。
大胤政通人和,边疆安宁。新帝仁厚勤勉,废除诸多苛政,尤以“双星禁忌”为先,下令销毁所有相关典籍与器物,唯独保留念园与归寂园,供后人凭吊。
某年冬至,钦天监奏报:北极星旁突现异象,两颗微光并列闪烁,持续三日而不灭。史官记曰:“双星再现,其光温和,非凶兆也。”
当夜,一位老宫女清扫念园,忽见梅树下立着一人,白衣胜雪,负手而望。
“您……是先帝吗?”她颤抖着问。
那人回首一笑,眉目依稀熟悉。
“我不是先帝。”他说,“我是守诺之人。”
话音落下,身影随风消散,唯余枝头一朵新绽的梅花,红如鲜血,香气经久不散。
此后每年此时,梅树必开一花,不多不少。百姓称之为“昭魂花”,传说只要诚心祈愿,便能在梦中见到那位白衣帝王,听他低语:
> “我从未离开。
> 只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继续守护这个国家,这些人,以及……那段永不褪色的记忆。”
多年后,一位游方道士在敦煌千佛洞第七窟发现一幅壁画:画中两名少年并肩而立,一人执玉,一人握剑,背后是漫天风雪与燃烧的宫殿。壁画角落题有一诗,墨迹犹新:
> 寒霜千年锁孤城,
> 一念生死两分明。
> 若问归途何处是,
> 并蒂花开即重逢。
而就在同一洞窟深处,一块石碑静静矗立,上面无名无讳,唯刻二字:
**并蒂**
风起时,沙粒拂过碑面,发出细微声响,宛如低语。
仿佛有人在说:
“哥哥,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