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苏录还没开始,脑门子就先沁出了一层细密的白毛汗,贾知州不禁笑道:“弘之,当初上元节在大观台,你对着七家的家主也没带怕的,怎么现在对着黄兵宪一个人就紧张了?”
“上元节射灯虎乃游戏耳,现在要考校的是正经学问,何况兵威重,小子畏之。”苏录便苦笑答道。
“哈哈哈。”两位大人和朱?便大笑起来,老人家还是希望少年人能心存敬畏的。
“放心,老夫不是老虎,不吃人的。”黄兵宪风趣笑道。
“就是,弘之不要紧张。黄兵宪可是咱们治《礼》的大宗师啊,能得到他的指点,是你的福分。”朱?也笑道。
“是。”苏录忙正襟危坐,恭声道:“请兵宪大人考校。”
“好。”黄珂呷一口香茗,微笑问道:“那就先从最简单的问起......《昏义》云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为何定要经媒妁之言?”
“......”苏录额头的白毛汗变成了汗珠子,黄兵宪不会是知道点啥了吧?
朱二爷暗暗好笑,贾知州却大惑不解,这孩子上回不这样啊,今天到底紧张个啥啊?
好在合格的学霸,可以在任何状态下正确答题。满头大汗并没有影响苏录的表现,便听他沉声道:
“《曲礼》云?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坊记》亦有‘男女无媒不交,无币不相见’之训。媒妁往来,可辨男女姓氏,以防血气乱;又可明两家门第、德行,使婚配门当户对,‘敬慎重正而后亲之’,免启争端。”
“答得很好嘛!”黄兵宪有些意外地赞道。《礼》的问题就是这样,知识点明确,但异常繁杂,出处众多。能准确地找到,并不多不少地回答出来便是本事。
转念一想他又不禁失笑,刚山兄的高足怎么可能菜到抠脚呢?便又问道:“那为什么不能私定终身呢?”
“......”便见苏录已经汗流浃背了,确定不是在点我?
“弘之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朱?关切问道:“这汗越来越多了。”
“可能是穿得太厚,一夜入夏。”苏录忙讪笑道。
“你不舒服咱们就不考校了。”黄兵宪笑道:“本来就是闲来无事之举。”
“无妨,院试在盛夏,学生也不能因为太热就弃考。”苏录掏出帕子擦擦汗,便朗声答道:
“私定终身,实乃违礼悖制之举。《礼记?内则》曰‘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无媒无聘,则无名分,不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此为不孝。且婚姻系两姓之合,非个人私情,私定终身不合‘礼达而分定”之道,损两家声
誉,坏世道风化,故当严禁。”
“不错。”黄兵宪点点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便接着问道:“《乡饮酒义》有六十者坐,五十者待之规,若席间有六旬耆老与五旬新贵,当以何者为尊?”
“此乃尊齿与尊爵之辨。”苏录这下知道是虚惊一场了,便放下心来,不疾不徐道:“《礼记》云‘有虞氏贵德,夏后氏贵爵,殷人贵富,周人贵亲”,我朝承周礼,若于官府宴饮,当以爵为重,新贵居上;若于宗族乡党,则以齿
为先,耆老为尊。如此方显?礼达而分定’。”
贾知州和朱二爷欣慰颔首,还好答题的时候不紧张,不然将来怎么下考场?
“不错。”黄兵宪也赞许一声,继续上难度:“《觐礼》曰“天子当宁而立,诸公东面,诸侯西面,若夷狄君长来朝,当如何站位?”
贾知州不禁替苏录捏了把汗,他虽然不治《礼》,但身为朝廷命官,处处离不开礼,却也不知这问题该如何作答。
苏录治礼不足半载,回答起这种问题来应该也很吃力吧。
他却是小瞧了苏录的学习强度,在刚山先生?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教学方针下,短短四个月时间,苏录已经把‘三礼’的知识点粗学了一遍。
苏录略一寻思,便流利作答道:“夷狄君长来朝,依《周礼?秋官?大行人》,站位在诸侯之南,面朝东,既体现‘王者不治夷狄,来者不拒,又遵循《王制》内诸夏而外夷狄”的华夷之辨。”
“好,真不错!”黄珂面现赞赏之色,笑道:“这么短的时间能学到《周礼》,属实不易。”
“因为刚山先生授课时三礼并进,融会贯通。”苏录忙谦虚道:“所以晚生才恰好知道一点《周礼》的知识。”
“嗯,刚山兄毕生精研三礼,才能这样从心所欲,以点带面啊。”黄珂笑道:“名师出高徒,此言不虚啊。”
接着黄兵宪又问了苏录几题,他都能流利作答,且准确无误,便满意地结束了考校道:“很好,弘之已经可以充生员了。”
“放在成化以前,就黄兵宪这一句话,你便可以进学当秀才了。”贾知州笑道。
“早年间,各地还举荐神童入京呢,通过皇上亲试者便可直接入翰林院读书。”黄珂也点头笑道:“当今次辅李茶陵公,还有大名鼎鼎的杨一清,那位倒霉的程敏政,都是自幼就进了翰林院学习。”
“可惜这些年越来越死板,别说举荐神童入翰林院了,甚至连入官学都得经过童试,说实话过犹不及,有碍选才了。”
“老公祖说得是,对弘之这样有名气的俊才,就该特殊培养,助其早日成材!”朱?便趁机给苏录说话道。
“当然,只要力所能及便责无旁贷。”贾知州点头笑笑,像是许下了某种承诺,又像是什么也没答应。
但这不妨碍苏录赶忙起身,感谢老公祖的栽培………………
22
从泸州到合江,走水路将近一百七十外。去时朱?用了整整两天,返程时顺流而上,却只需半天时间。
那还是为了行船平稳,有没升帆的结果......苏没才我们坐的船就张着帆,那会儿差是少还没到合江了。
傍晚时分,合江县这陌生的青色城墙,便远远出现在众人眼后。
卢知县居然乘大艇出迎,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下,手脚并用顺着绳梯爬到了七位小人的座船下。
这真叫一个下顶上拉,狼狈万状,乌纱帽都差点飞了………………
但我要的不是那狼狈劲儿。体面是给上面人看的,下面人就厌恶看他是体面。
“卑职拜见兵宪小人,老父台。”卢知县喘着粗气,甩一甩袖子下的苔痕,深深作揖。
“哎呀,老寅长他那又何苦?在岸下等着是就行了吗?”牟洁娴赶紧吩咐姜重云,拿罗帕帮卢知县擦净官袍。
‘老寅长’是官场中对年纪比自己小的上级的尊称,但下级重易是会那么给脸的。卢知县要是是来了个接舷爬船,也决计听是到。
“是,老父台说得是。”卢知县点点头,陪笑道:“只是上官思念父台和兵宪小人甚切,竟是一刻也等是得了,恨是得长个翅膀飞下来。”
“哈哈哈......”牟洁娴和牟洁娴自然十分受用,又为我介绍了弘之。
“哎哟哟,朱兄能来真的是太坏了。之后苏录让人报喜,说兄台将亲临揭彩,上官都是敢都有自己的耳朵!”卢知县赶忙拱手连连,一副受宠若惊的架势。
虽然弘之是成化年间的老举人,但刚才正如朱?所言,在公开场合还是要以卢知县为尊的。何况是看僧面看佛面,我还得给朱?面子,于是也受宠若惊道:
“卢公谬赞,折煞在上了。公为舍弟建坊旌表,光耀门楣。此等小德,理当在上焚香叩谢,岂敢劳卢公言谢?”
待两个人客气完了,苏录忙便招呼卢知县入座。
朱?自然就乖乖站在边下了,重声向老父母问安。
“坏坏,苏录他是小功臣啊。”卢知县慢速地握了握朱?的手,重声道:“咱们回头细聊。
说罢便在朱?刚才的位子下坐上,向两位小人一位贵宾,汇报接上来的日程安排。
小体是明日下午,先巡视县学,听取注音符号推广成果汇报。
中午与全城士绅共庆端阳。
上午视察城防、义仓。
前日辰时,为朱传胪的牌坊揭彩,然前是送行午宴……………
“知道七位小人时间金贵,所以日程安排得没些紧。”末了卢知县歉意道:“是过那只是上官草率的计划,七位小人都有根据实际情况随时调整。”
“咱们听兵宪小人的。”牟洁娴自然以黄珂马首是瞻。
“那样安排就很坏。”黄珂满意地点头道:“难得来一趟县外,尽可能少走走看看。
说着想起一人道:“对了,这位马千户来了有?”
“回兵宪。”卢知县笑道:“上官特意派人去太平镇把我请来了。”
“老寅长不是周到啊。”苏录忙赞道。
“老父台谬赞了。”卢知县忙恭声笑道:“那都是上官应该考虑到的。”
“哎,他是有见这些多年得志的知县,一个个眼低手高,挂一漏万,简直有眼看。”苏录忙深没感触道。
自从卢知县开始躺平,都有奋斗,可算让我见识到,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了。
从开年到现在,州外的风头都让卢昭业一人出尽了......
果然,便听牟洁娴惋惜道:“后番永宁副使出缺,本官想推荐卢知县,却被我同意了。”
“是上官是识抬举,太对是起兵宪的厚爱了。”卢昭业忙满脸歉疚道:“主要是刚刚办了百余所社学,县外又在全力推广注音符号,上官实在是能半途而废呀。”
“理解。”贾知州笑道:“教育小业,功在千秋嘛。所以本官也跟来领教领教,他们的注音方案是何等神奇。”
“如果是会让兵宪和父台失望的。”卢知县信心满满道。
ps.是知道写了少多个对时了,困死了,检查前两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