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气路灯昏黄的光线下,奥斯卡?王尔德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灰蓝色的眼眸格外深邃:“不必紧张,英俊的先生。我只是个有口音的英国人,不是强盗。”
他不知道莱昂纳尔为什么会挪开一步,想必是对陌生人的警惕,于是索性摊牌了:“我在马拉美先生的沙龙上见过雷诺阿先生??唔,刚刚我看到他在给你做向导?”
莱昂纳尔无奈地笑了笑:“是吗?晚上好,王尔德先生。我是莱昂纳尔?索雷尔。”
“莱昂纳尔?索雷尔?写出《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莱昂纳尔?索雷尔?哈!原来这才是今晚最大的意外!”王尔德发出一声短促而悦耳的笑声。
王尔德望向人声嘈杂的卢浮宫入口:“卡文迪许爵士,他邀请我来巴黎,本意是想让我??一个来自伦敦的,对美有点微不足道见解的年轻人??
亲眼见证他的‘电光奇迹’如何照亮艺术圣殿,好让我回去后为他在报纸上谱写一曲科技的赞歌,向世界宣布:‘看哪,这便是大不列颠赠予法兰西的晨曦!’。
多么崇高!多么具有维多利亚时代特色的务实!”
王尔德的语气充满了讽刺:“我得感谢那些不争气的灯泡,它们提前替我完成了最精彩的评论??用爆炸、混乱和黑暗,而不是我可怜的墨水。”
莱昂纳尔也忍不住被王尔德刻薄的俏皮话逗得笑了。
王尔德的眼神聚焦在莱昂纳尔身上,如同鉴赏上好的瓷器:“不过,抛开这场闹剧,索雷尔先生,您才是我今晚真正的收获………………
哦,别误会,我是说,您的作品??无论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还是最近在《小巴黎人报》上连载,都让我......欲罢不能。”
“你说的最好是小说......”莱昂纳尔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嘴上却在客套:“......您过奖了。”
王尔德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我必须说,您的文字,尤其是《本雅明?布冬奇事》,令人耳目一新。它并非仅仅追求情节的离奇??尽管.倒着生长,本身足够惊世骇俗。
它打动我的,是您对存在本身的诗意思考,对生命特质的敏锐捕捉,以及在看似怪诞的表象下,挖掘出的那种深沉、纯粹的美感。
您让一个生而苍老的婴儿去经历爱情、失去、孤独,在逆行时间的过程中触摸人性的永恒,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具‘唯美主义”精神的冒险!”
它像一颗包裹在琥珀里的蝴蝶,美得令人心碎。它证明了美可以独立存在,可以因其自身的光辉而被追寻,而不必沦为道德或说教的婢女。
这正是我所信奉的???????为艺术而艺术!”
他的赞美热烈而直接,语言华丽,极具穿透力。
莱昂纳尔稍微松了口气,谈文学他还能接受??然而,王尔德接下来的邀请却让他心惊肉跳。
“您如此有趣的灵魂,应该让更多人看见。”王尔德向前凑近了一点点,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亲昵的诱惑
“我知道一个地方......更私密,更自由,也更......懂得欣赏独特的美与思想。那里汇聚着真正有趣的人,艺术家、诗人、不受世俗拘束的灵魂......”
王尔德灰蓝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莱昂纳尔:“明晚,在蒙马特高地,「黑猫」画廊的后间有个小聚会。我相信您会在那里找到值得回味的灵感。
您愿意赏光吗?”
莱昂纳尔隐蔽地又挪了半步,躲开王尔德近在咫尺的鼻息:“非常感谢您的邀请,王尔德先生。不过非常遗憾,马上学年考试了,我的夜晚都留给了拉丁文和哲学讲义!”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没有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
王尔德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失望。正想再说点什么,只听乔治?沙尔庞捷和雷诺阿的声音传了过来,分明在招呼莱昂纳尔。
王尔德叹了口气:“我会在巴黎呆到下周四,希望能在马拉美先生的沙龙上再见。”
说着微微欠身行礼,洒然离去。
莱昂纳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把「马拉美的星期二,从自己的沙龙打卡名单上暂时划掉了。
星期日,拉菲特街64号的公寓里照例一早就弥漫着咖啡和新鲜面包的香气。
散步归来的艾丽丝将一份还散发着油墨味的《小日报》放在早餐桌上,心有余悸地指着头条新闻:“莱昂,您快看!前晚真是太可怕了!
幸好你没有受伤??我就说那?电灯不是什么好东西!”
莱昂纳尔头条标题异常醒目:
《电灯之灾!「巴黎沙龙」夜惊魂!》
报道详细描述了电灯连环爆炸引发的巨大混乱,特别强调了英国赞助商莫顿?卡文迪许爵士的狼狈,精心策划的“电灯”盛典彻底沦为闹剧。
更引人注目的是报道的后半部分:
【......事故发生后,卡文迪许爵士展现出了与其身份相符的“慷慨”,承诺全额赔偿所有因电灯爆炸或后续混乱而受损的画作,并承担卢浮宫展厅因事故关闭两天的全部损失。】
【卡文迪许爵士愤怒地宣称此次事故绝非意外,而是一场“卑鄙的阴谋”!他怀疑是其商业上的竞争对手,暗中派人破坏了他的发电装置,故意提高了输出电压。
有消息指出,伦敦与巴黎的煤气公司都对“电灯”十分担忧,认为这种全新的照明方式会取代煤气灯。
“那是针对科学的谋杀!”艾丽丝许爵士如是说。目后尚有证据支持其指控,警方已介入调查......】
祁宜思的声音没些颤抖:“你就说这东西太安全了!忽明忽暗,还会爆炸!还是煤气灯坏,安安稳稳的。
这些英国佬搞出来的玩意儿,花外胡哨的,一点都是靠谱!”
莱昂纳尔放上报纸,暴躁地笑了笑:“祁宜思,恐惧往往源于未知。昨晚的事故确实吓人,但那是代表电灯本身是好的。
你们第一次看到火车头喷着浓烟呼啸而过时,是是是也觉得它像个会吃人的钢铁怪物?
但现在呢?火车连接了城市,带来了繁荣??电灯也一样。
以前肯定没机会,你会在公寓外装下电灯,让夜晚也亮如白昼。”
索雷尔吓了一跳,没些难以理解莱昂纳尔为什么挨过一次炸,还会对电灯如此信任。
莱昂纳尔笑着摇摇头,开始了那个话题。
吃完早餐,我对索雷尔和佩蒂说:“午饭和晚饭都是需要准备你的份,你可能要夜外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