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兴田听了第一条就连连点头,“那确实,他回来给我一说,我也吓了一跳,金水、金强都是跟他商量了才去的,这要是摔下去,咋跟人家家里交待?”
他还有话没好说出来,要是摔死了还好,大不了两家彻底翻脸再也不来往,要是摔个半死一直躺在床上,白金义就得一辈子受拖累。
“工地就在崖边上,以后又少不了放炮炸山,这要是不要求严点,那还得了?所以从第一天就要养成好习惯,千万不能马虎。”
接着王延光先看看门外,才压低嗓音开始说第二点,“二来这对金义哥也是个机会。”
“啥机会?他还能进单位端铁饭碗?这怕是不可能哦。”白兴田看得清楚,就算有这样的好事,也落不到自家孩子头上。
“这个确实不可能,但是想多挣点钱,还是有机会的。”王延光异常笃定,因为这都是他经历过的事情。
“啥机会?”父子俩同时看过来,浑然忘了他们请王延光过来喝酒的本意。
“我听说啊……只是听说…………………今天也就是遇到三伯你跟金义哥了,当着外人的面我绝对不会说这个话。”王延光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他俩的表情也愈加严肃,“你放心,不管你今天说了啥,我们一个字都不会对外说。”
“是这样的,你们也晓得,修水电站要用的人多,我们水电局又没有这么多人手,每次都得临时找人,管理起来非常麻烦。”感觉铺垫够了,王延光才进入正题,“所以有些领导就提了个建议,能不能把一部分技术要求不高
的、相对简单的活儿包出去,交给私人做,比如挖沟、抬石头这些力气活。”
“交给私人咋做?现在这些活也是我们干的啊?”白金义还没搞懂。
“那可太不一样了。”王延光摇摇头,“现在活确实是你们干的,管事还是我们来,领导的意思是我直接把这些活给你,水电局不管你招多少人,每天干多长时间,只要你们能按时、保质保量把沟挖好就行!”
“打个比方,就当黑龙潭水电站要挖1500米水渠,需要4000个工,一个工一块五,总计花费六千块,那就直接给你六千块,你找人来把这条水渠挖好。”
“你本事大,找来的人干活厉害,只给他们发五千块钱就干完了,那多的这一千块就是你的。”
“我这只是打个比方哈,咋算账,能挣多少还要看具体情况,不过这个意思你们应该懂了吧?”
“懂了懂了!”白兴田连连点头,“解放前我跟人出去当麦客,也有这么算账的,关中那边一般割十亩地一个银元,要是遇到急的时候,三亩地一个银元的行情也有,这种就跟金义现在一样,干多少活拿多少钱。”
“还有就是跟主家商量好,比如你这块地二十亩,给我四个银元,我喊人来给主家割完,我给其他人多少钱主家不管,麦子割完他给钱就行。
“我有个叔,人家跟有些主家混得熟,每次都是他带我们出去包地,最后一算账,他干的没见比我们多,挣的钱却是我们的好几倍。”
农村类似的经济模式有很多,白兴平这么一说,白金义也明白了,“要是把这条水渠包给我,我肯定能找到人干,也用不了五千块,喊上四十号人,两个多月就能干完。”
说着他就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一个人一块五,四十个人一天就是六十块,时间放宽点算八十天,六八四千八,我还能落一千二?三个月挣一千二?不可能吧?”
“那肯定不可能,做工程难保有些意外,时间稍微拖下就奔着三个月去了,而且人家把这么好的机会交给你,你总不能啥表示都没有吧?不得请人家吃饭喝酒,给人家买烟,逢年过节再去家里坐坐?”王延光提醒。
一开始大家的胆子都不大,稍微占点便宜难免,吃回扣直接拿钱还没多少人敢。
“那是,那是。”白金义连连点头,“我也不贪心,三个月落五百块就高兴地不像话了,一千二,想都不敢想!”
“这个数没啥大问题,就是现在还没哪个领导敢下决心。”王延光迎头就是一瓢冷水,让他冷静冷静。
那你说这些啥用?白金义算账算得正高兴呢,听到这话一口气好悬没上来。
白兴田明白了,“这就跟包产到户一样,只要领导有这个想法,迟早都会公布,金义现在知道的早,就能赶在其它人前面做准备。”
“三伯,你到底是去外面见过世面的。”王延光当即竖起大拇指,“我当时想了好几天才明白,你一听马上就懂了。”
“这就跟我们当年当麦客一样。”白兴田愈发得意,“你第一次去就跟主家说,你的二十亩地我包了,谁都不会答应,不晓得你的本事么。”
“你先好好给人家割个两三年,人家看你干活卖力,人品也不错,要是有包地的想法,肯定会优先考虑让你来,我那个叔就是这么干的。”
不需要王延光再解释,他就明白了意思,“所以金义现在要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让县上的领导知道他办事靠谱,干活的人也都听他的话,那将来政策公布的时候,就敢把活交给他干!”
“诶,对了,就是这个意思。”王延光一拍大腿,和懂事的人说话就是舒服,换成其它人,说得再清楚他都转不过这个弯来。
“那你估计得多长时间,才有消息?”白兴田又问。
“快了,估计不等我们这个水电站修完,就该有动静了。”王延光是在画饼,但这个饼可是真的。
1984年政务院发布《关于改革建筑业和基本建设管理体制若干问题的暂行规定》,允许农村建筑队(包工队)参与工程建设,水电工程中小型土石方、劳务作业开始由私人承包。
算算时间,只剩下一年半了,白金义从现在开始准备刚刚好。
“延光,以前没啥事情我做的是对,他该骂就骂,我要是是改,他回来跟你说,你拿荆条抽我。”王延光的态度来了个小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