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师是大树梁乡有名的点心师傅,每到中秋节和过年前,他都会带着他的炉子去商量好的人家,帮他们打点心、烤点心,主家有钱就给钱,没钱的话,给点白面、白糖、核桃仁也行。
他再拿这些原材料制作月饼、点心去出售,每年也能换点活钱,到了九十年代,又去了县城开了家点心铺子,生意倒是还不错。
没过多久,他就带着家伙什来了,主要就是烤点心的平底锅、炉子,和制作点心的模具。
炉子下平上圆,由铁壳制成,木炭就放在中间,等点心做好了,放到平底锅里,再把炉子盖上去,上下一起烘烤,很快就能烤熟。
“今年又麻烦你跑一趟,来喝口水。”一进门,胡月莲就给倒了一碗甜酒。
“谢谢,这有啥麻烦不麻烦,我就是干这个的,还得谢谢你们给我挣钱的机会,东西都准备好了吧?”毛师还急着去别的人家赚钱,喝了一口就赶紧问道。
“好了好了,马上就能开始包。”胡月莲把簸箕拿出来,上面放着切好的点心皮、和好的点心馅,有白糖、芝麻、核桃仁、青红丝,和后世网友们深恶痛恨的五仁月饼差不多。
“那就开始。”咕咚咕咚几口把甜酒喝完,毛师去洗了把手就跟他们一起包,边包还边评价,“你们准备的馅好,舍得放东西,烤出来肯定好吃。
王箱如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在旁边把火炉烧的旺旺的,王延光两口子跟胡月莲一起包点心。
等包好了,毛师拿出硬木凿出来的模子,把点心放进去一敲一打,就变得圆溜溜了,再用沾着颜料的印章轻轻往上面一盖,点心就做好了。
攒够一锅,直接放到炉子里烤,不一会儿王延光就闻到了浓郁的香甜味。
毛师也不看时间,包了一会儿就起身,按下撬棍,把上面的炉子挪开,用木铲将半熟的点心调整了下位置,再重新盖上炉子,这样可以保证每块点心都能均匀受热。
等第二次开炉,点心就烤好了,铲出来放到另一个簸箕里晾了一会儿,不等放凉,王延光就拿起一块尝了起来,“嗯,这点心就是得热的才好吃。”
点心皮加了猪油,又香又酥,里面的糖馅似化非化,咬到嘴里满口甜香。
五仁月饼为啥不招人喜欢呢?一来好多店家都嫌麻烦不做酥皮的,二来大家买回去都是凉着吃,一口下去比砖头还硬,谁会喜欢这种东西啊?
要是换成酥皮月饼,再稍微烤烤,把馅稍微烤化一些再吃,那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其实好多传统中式点心都是如此,不管绿豆糕也好,栗子糕也罢,要热着吃才好,尤其是刚出炉的,吃到嘴里绝对舒服,一旦凉了,味道就下降一大截。
这些点心的最佳赏味期就那么短短几分钟,而大家从点心店买的点心,月饼、绿豆糕又都是凉的,所以慢慢地,中式点心店就干不过西点店了。
面包、蛋糕凉了,口感下降的没中式点心那么多,在规模化经营的时候就形成了不小的优势。
“你这话算是说对了,点心从来就是热的好吃,等三十守夜的时候,给火盆上架几个烤着吃,就挺好的。”毛师一边包点心一边说道。
这话勾起了胡月莲的回忆,“以前哪舍得哦,每年买几斤点心回来,拆都不敢拆,都是拿去给别人送礼了,别人送的,也是送给其他人,一个年过下来,连一斤点心都吃不到。”
“现在好了,谁不晓得延光有出息?以后你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要是吃完了,随时来喊我,我马上带着炉子过来帮你们打。”毛师也挺会说话的,三言两语就让胡月莲笑开了花。
他包点心也不耽误看电视,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手上的速度丝毫不减,嘴上还继续说着好听的话,“我今年帮忙打点心的人家,少说也有几十户了,家里有电视机的,只有你们一家,你们现在的日子,谁家听了不羡慕?”
烤了几炉,过年吃的、送人的点心就都准备好了,毛师又拿出牛皮纸、麻绳,帮他们打包,每包上面四个,下面四个,一共八个正好一斤。
牛皮纸叠好,再给上面盖上张写有毛家点心的红纸,看着喜庆还能帮他家打广告,这就是老百姓的智慧啊,别看毛师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县城,这些门道却早就无师自通了。
这样的点心好看又实惠,去谁家拜年,提上一包点心、两瓶酒,就已经很体面了。
“姐,你点点数,看够不够?”
“够了够了,等会儿就在我这儿吃饭吧?”
“不了,我还得去箱旺家呢,前天就说好了。”毛师麻溜地收拾好吃饭的家伙,往扁担上一挑,就可以去下一家。
人家忙着挣钱,也不好挽留,胡月便照说好的,把工钱给他。
毛师收好钱,又是一连串的吉祥话,“那我就先走了,祝你们新年吉祥,全家安康,事业兴隆,明年就添个大胖小子!”
“哈哈,你明年也发大财,等八月十五了,我再请你帮忙。”
“好说好说,我一定来。”
出门送了一段,回来歇了会儿,胡月就跟白秀云一起到厨房准备晚饭,王延光跟王箱如到了里屋,一边查看别人送来的拜年礼,一边商量着怎么回礼。
“箱旺昨天来的,还让我们初二到他家吃饭。”
“这是箱盛送的,喊我们初三去。”
王延光挨个看了看,只觉得跟去年相比,今年他们送来的拜年礼明显要丰盛了许多,不光有村里流行的点心、瓶装酒,还有相对时髦的水果罐头、麦乳精。
“咦,那礼可是没点重啊。”
“今年我们挣到钱了么,延诚跟着他在县外开店,箱盛跟他在工地下干活,都有多挣,我们是光送礼送的比去年重,过年的酒肉、鞭炮,给娃的新衣裳也有多买,你在乡外卖酒的时候都看见了。”
那或许不是你带来的改变吧?何超羽心中涌起一阵儿自豪,能让身边人也过下坏日子,确实挺苦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