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的四阶大阵由于长期开启需要耗费大量灵石,所以不到必须时刻不会开启。
之前陆明离岛交付黑铁矿时,为了确保岛屿万无一失,才特意将其完全开启。
如今已经暂时关闭。
只等姜家和那些南海邪...
晨光如针,刺破东海之上翻涌的云层,洒落在焦黑龟裂的岛屿表面。整座岛仿佛被天火焚过,岩浆凝固成一片片琉璃状黑石,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焦骨混合的腥气。曾经高耸入云的妖族祭坛早已崩塌,残垣断壁间散落着断裂的御兽环碎片,如同枯叶般无声诉说着昨夜那场惊世之战。
陆明缓缓睁开双眼,视线模糊,耳中嗡鸣不止。他躺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玄岩上,身下垫着半件烧得发脆的青衫??那是林清瑶的外袍。他想撑起身子,却觉五脏六腑如刀绞一般,经脉寸断之痛深入骨髓,连呼吸都牵动内伤,喉头一甜,又咳出一口暗红淤血。
“别动。”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旁侧传来,带着几分虚弱,却依旧坚定。
林清瑶盘坐于他身旁,面色苍白如纸,眉心朱砂黯淡无光,北斗凝神尺横置于膝前,尺身遍布裂痕,七颗星辰虚影只剩其三,微弱闪烁,似风中残烛。她手中捏着一枚玉瓶,正以指尖蘸取其中灵液,轻轻涂抹在陆明背部灼伤之处。
“你……撑了太久。”她低声道,“炉心爆炸时,你本该退开的。”
陆明艰难地摇头,声音沙哑:“若我不顶住那一瞬,共鸣无法完成……你引下的星力也会失控。”
两人皆知,那一击看似由林清瑶主导,实则是陆明以肉身承受了焚心炉反冲之力的八成。破禁剑插入核心的刹那,狂暴的地火顺着剑身逆流而上,几乎将他的手臂焚为灰烬。是他以《九重玄罡盾》最后一重护住心脉,又凭借《游龙步》残存的本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扭转身形,才未当场陨落。
“赵前辈呢?”陆明终于问出心中最牵挂之事。
林清瑶目光微动,望向远处一座倾斜的石柱。那里,一道瘦削的身影倚柱而立,披着一件破旧的灰袍,正仰望着天空初升的朝阳。他左手焦黑萎缩,右手拄着一根铁锤改制的拐杖,身上数十道伤口仍在渗血,可嘴角却挂着释然的笑。
“他还活着。”林清瑶轻叹,“阵灵消亡前的最后一击,他替我们挡下了大半。若非他以本命精血激发炼器烙印,逆转火势三息,我们谁都逃不出去。”
陆明心头一热,眼中竟有些酸涩。赵承业不仅是父亲故人,更是以三年隐忍、百次试炼,默默织就这张反杀之网的孤胆英豪。他不是没有机会逃,而是选择留下,用自己做饵,引动全局。
“我要过去。”陆明强撑起身,却被林清瑶按住肩膀。
“再等等。”她语气不容置疑,“你的经脉尚未修复,强行走动只会加重伤势。而且……”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岛上还有残余妖气未散,我察觉到几处地底仍有微弱波动,像是某种封印正在松动。”
陆明神色一凝。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妖族不会就此罢休,这座岛曾是他们布局长达十年的核心据点,背后必然藏着更深的秘密。御兽环只是表象,困龙锁神阵也只是手段,真正目的,恐怕仍藏在迷雾之中。
就在此时,赵承业缓缓走来,脚步蹒跚,却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他在陆明面前停下,低头看着这个年轻后生,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沉重。
“你父亲……若能看到今日,定会骄傲。”他缓缓开口,“陆远山一生正直刚烈,宁折不弯,最终却死于阴谋诡计。他曾救我性命,我也曾答应他,若有朝一日陆家血脉觉醒,必助其踏上长生之路。如今,我算是……尽了诺言。”
陆明咬牙,颤声道:“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赵承业沉默良久,终是叹息一声:“你以为他是死于一场意外劫杀?错了。那是**围剿**,由三大宗门联手策划,借口你父私通妖族,实则因他发现了‘长生丹’背后的真相。”
“长生丹?”陆明瞳孔骤缩。
“不错。”赵承业冷冷点头,“你们以为那些废丹只是炼丹失败的残渣?不,那是**活人祭炼后的残躯**!真正的长生丹,并非靠药材炼成,而是以修士元神为引,抽取其寿元精华,再辅以秘法提纯,方能凝出一丝‘长生意’。每一枚所谓的‘废丹’,都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陆明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难怪他自幼便能分解废丹,从中汲取微弱灵气!那些所谓“杂质”,竟是他人魂魄残念所化!而他这些年吞服的“机缘”,实则是无数冤魂的哀嚎!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他声音颤抖。
“因为我曾是南陵赵氏首席炼丹师。”赵承业闭目,“十年前,我奉命参与‘长生计划’,亲手炼制过三十六枚真品长生丹。直到我发现,最后一批药引,竟是从各大宗门秘密抓捕的弟子身上提取……我试图揭发,却被陷害通敌,流放至此,沦为妖族奴工。”
陆明只觉天地旋转,胸口如压巨石。他忽然想起幼年时村中老药师临终前的话:“小子,你天赋异禀,可惜……这世道,越有天赋的人,越容易成为别人锅里的药。”
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所以……我之所以能分解废丹,是因为父亲在我出生时,就已将一段特殊神魂烙印植入我的识海?”陆明喃喃。
赵承业点头:“你父预见自己将死,便以秘法将一缕‘摄魂本源’渡入你胎中,让你天生具备解析他人神识的能力。这也是为何你能轻易操控《摄魂》神通,甚至与御兽环中的分念产生共鸣。你不是普通修士,你是‘解咒者’,是唯一能瓦解长生阴谋的存在。”
林清瑶听得心惊,握紧了手中玉尺:“若真是如此,那如今散布各派的长生丹,岂非都是……毒药?”
“正是。”赵承业冷笑,“服用越多,寿元反噬越重,最终沦为行尸走肉,神魂被抽空,成为下一炉丹药的材料。而那些高层……早已靠此延寿百年,甚至更久。”
陆明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滴落。
他终于明白,为何从小到大,每次分解废丹,脑海中总会浮现零碎画面:有人跪地求饶,有人怒吼质问,有人泪流满面喊着“放过我”……那些,都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记忆残片!
“我们必须毁掉所有长生丹。”陆明一字一句道,“哪怕付出性命。”
赵承业看着他,忽然笑了:“好,不愧是我陆兄之子。不过……你可知道,要毁掉它,不只是砸碎几瓶丹药那么简单。真正的‘长生炉’,不在人间,而在**归墟之下**。”
“归墟?”林清瑶变色,“传说中沉没于东海尽头的上古禁地?那里连元婴修士都不敢涉足!”
“正因为没人敢去,才成了他们最好的藏身之所。”赵承业沉声道,“长生计划的最终核心,是一座名为‘九幽炼神台’的远古遗迹,位于归墟海眼深处。每隔三十年,当北斗倒悬之夜,便会开启一次通道。下一次……就在三个月后。”
陆明深吸一口气,眼中燃起火焰:“那我们就去归墟。”
林清瑶看向他,轻声道:“你现在的身体,撑不到归墟。”
“我会撑住。”陆明站起身,尽管双腿发抖,仍挺直脊梁,“长生不该是少数人的特权,更不该建立在万千无辜者的痛苦之上。既然命运让我走上这条路,那我就一路走到尽头。”
赵承业默默取出一块乌黑色的令牌,递给他:“这是南陵赵氏嫡系信物,持有者可进入‘玄机阁’,查阅历代禁录。里面有通往归墟的路线图,也有破解‘九幽炼神台’阵法的关键。但你要记住,一旦踏入归墟,便再无回头路。那里不仅有机关杀阵,更有无数被炼化成傀儡的古老强者,镇守四方。”
陆明接过令牌,郑重收入怀中。
就在此时,远处天际忽现异象。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乌云汇聚成漩涡状,一道紫金色雷光贯穿云层,直劈岛屿中央废墟。轰然巨响中,一座石碑自地下升起,通体漆黑,刻满诡异符文,碑顶镶嵌着一颗跳动的心脏模样的晶石,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不好!”赵承业脸色大变,“这是‘血誓碑’!妖族真正的底牌,只有在重大盟约破裂时才会显现!他们……要发动全面战争了!”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传来低沉号角声,如同来自深渊的咆哮。海平面尽头,一艘艘巨型战舰破浪而来,船首雕刻着狰狞妖首,旗帜猎猎,绣着一个血色图腾??**九头蛇蟒**!
“是北冥妖庭!”林清瑶失声,“他们竟倾巢而出!”
陆明凝视远方,眼神渐冷:“他们不是来复仇的……他们是来抢夺‘焚心炉’残核的。那块赤红晶体虽碎,但核心未灭,若被他们带回归墟,反而会加速九幽炼神台的复苏。”
“必须抢在他们之前行动。”赵承业果断道,“你们立刻启程前往玄机阁,我留下来拖延时间。我虽重伤,尚可借助岛上残留阵基,布下‘伪灵阵’迷惑敌军。”
“不行!”陆明厉声拒绝,“你已为我付出太多,不能再让你涉险!”
“听我说。”赵承业抓住他的肩膀,目光如炬,“我不是为你牺牲,我是为我自己赎罪。这十年,我炼了多少御兽环?害了多少人?若能用最后这点残命换回一丝清明,我死而无憾!”
陆明嘴唇颤抖,终究无法反驳。
林清瑶忽然起身,取出一枚玉简,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滴在其上:“这是我林家‘星辰引路诀’的拓本,可借北斗之力定位归墟入口。你带上它,路上若有危险,可用血祭激活,召唤一道星陨之力护身。”
她将玉简塞入陆明手中,随即转身走向另一侧崖边,取出一块破碎的罗盘,开始布置阵法。
“你在做什么?”陆明问。
“开启‘短途挪移阵’。”她回头一笑,眸光清澈,“我不能陪你去玄机阁,但我可以送你一程。最多只能传送三百里,之后……就看你自己了。”
陆明怔怔望着她,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小时候母亲离家前,也是这样笑着对他挥手,说“等娘回来”。
可他知道,有些人,一旦分别,或许就是永别。
“林清瑶。”他忽然开口。
“嗯?”
“若我能活着从归墟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
她微微一愣,随即笑意更深:“好啊,我在林家等你。不过……可别让我等太久。”
片刻后,阵法启动,光芒流转。陆明最后看了一眼赵承业屹立风中的背影,又望了一眼林清瑶含笑的脸庞,深吸一口气,踏入光阵之中。
“保重。”两人齐声道。
白光一闪,身影消失。
千里之外,某座荒岛之上,陆明踉跄落地,单膝跪地,呕出一口鲜血。他抬头望天,只见北斗七星隐隐浮现,仿佛在为他指引方向。
他缓缓站起,抹去嘴角血迹,从怀中取出赵氏令牌与林家玉简,紧紧攥在手心。
前方是茫茫大海,身后是战火将起的大陆。
但他知道,自己的路,已经无比清晰。
长生非天赐,而是争来的。
他陆明,既已踏上此道,便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