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锵有力的话语在集群网络中响起,集群意志眯起了眼睛。
“群体即为个体,个体即为群体,个体的平等即为群体的平等,你所说的压迫实在荒谬。”
集群意志平淡地说道:“如果你不信,自然可以去问问那些组成网络的意志们,他们是否获得了任何不公的待遇。
“呵。”
面对集群意志的话,霍雨浩轻笑:“你也说了群体即为个体,我为什么要去信任当下作为个体的你的话语?”
一面之词从来不可信,就算是群体齐声诉说也不一定是真实,霍雨浩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集群意志沉默。
这件事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如果集群意志无法证明说的话是事实,那所谓的平等和谐不过是触之就破的谎言。
可要是去证实,那该去怎么证实?
从整化零,将自身的存在瓦解,重新变回群体?
巨大瞳孔的眸光闪了闪,似乎正在思考这件事。
只是下一刻霍雨浩瞬间变了神色,大喊:“伊老!”
伊莱克斯的身影出现在身边,高举起枯败树枝模样的法杖。
“伪神术??永劫魂狱!”
集群网络的世界中陡然浮现出一座庞大的法阵,上面描绘出种种法则的仪轨符文,散发出极为恐怖的气息!
因为并不是由真神施展,所以才叫伪神术,可实际上的威能早已超过了大部分真神的神术。
这归功于生前不愿登神的伊莱克斯,也归功于天梦冰蚕。
神界断绝了兽类成神的道路,将它们死死地禁锢在凡兽的境界上,无论年岁再怎么增长,底蕴再如何浑厚都无法跨越最终的那一步。
还是那句话,精神是有力量的,意志本身是自由的。
不管肉体上的枷锁如何沉重都无法阻止生命本身拥有自由意志。
因此总有些奇才能够另辟蹊径,而天梦冰蚕就是那个另辟蹊径的奇才。
没有任何强大的血脉与背景,生生靠着得天独厚的气运让它在睡梦中不知不觉间突破灵魂境界上分割凡尘与神灵的那层屏障。
只是残魂的伊莱克斯就好像一株无根之萍,空有形而无质,现在天梦冰蚕就是作为质量填充进伊莱克斯这个形体中去,让伊莱克斯在短时间内发挥出本体完整时的力量。
“老爷子,剩下交给你了,一定要把雨浩带出去。”
天梦冰蚕的魂灵躯体时隐时现,似乎随时都会消失,在它决定将自己作为质量充盈伊莱克斯时就必然要面对自己可能会灰飞烟灭的风险。
冰帝在它身边焦急的乱转,不断地呼唤着它的名字,声音中带着哭腔。
可是天梦冰蚕实在没力气回应了,只是拱了拱对方表示安慰。
最终天梦冰蚕陷入沉睡,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只要没有彻底死去就还有苏醒的可能,它终有一天能够醒来,只是那一天或许会很久。
冰帝泪眼蹒跚,喃喃道:“天梦......我等你………………”
“我要嫁给你。”
伊莱克斯始终都没有回复天梦冰蚕,他的举动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哗啦啦??”
道道如龙蛇般的法则之链在集群网络中蜿蜒盘旋,紧紧地缠绕上集群意志的眼眸,死死的将其束缚捆绑,直到盘绕成一枚巨大的革将他囚禁在其中。
淡漠的声音从中传出。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朕,你是第一个。”
“铮!”
某段法则之链崩裂,随后是越来越多碎裂声音响起。
两只巨手猛然间从中伸出,活生生的在中间撕开一个豁口,集群意志的真身终于不再隐藏,暴露在霍雨浩的面前。
钢铁之躯乃人类工造技艺巅峰之作,汇聚一座帝国所有的资源锻造而成!
象征天之威严的雷电盘旋在神躯上,硕大头颅好像大日般不可直视!
“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忤逆者,跪下领赏!”
正机之神的声音排山倒海的压来。
威严、霸道、高高在上!
霍雨浩没有说错,集群网络并不是不存在压迫者,而是因为有一个高高在上者在压迫所有人,而这就是所谓的平等!
平等的压迫所有人!
一人之下的众生平等!
语言是门艺术,是种工具,正机之神自认已经足够慷慨大度,可对方还是油盐不进,那他也只能施展一番拳脚。
高大的身姿与渺小的霍雨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正机之神探身向他抓去,中间崩裂无数法则锁链,庞大法阵动荡不定,似乎随时就会崩溃。
可就算如此也依然有源源不断的锁链涌出阻拦在正机之神的前方。
高举法杖的伊莱克斯神情凝重,竭力维持着法阵,原本就极为残缺的灵魂竟然有了再度崩溃的趋势。
见到这一幕,霍雨浩攥紧双手,再度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悲哀与愤怒。
“小雨浩,我会给你造成一个时机,你必须借此脱困,不要犹豫,不要让老夫和大蚕子的努力白费。”
“是!”
霍雨浩牙齿紧咬,重重地点头回应,心中尽管不甘,可他也明白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那样反倒是真的会将他们的努力白白葬送。
同时霍雨浩也后悔了,之前他就应该听天梦的不要再向前探索了,自己不应该有这么重的好奇心,否则就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不要后悔。”
伊莱克斯的声音传来,霍雨浩蓦然醒转抬头望向那张支离破碎的苍老面孔。
在这生死关头伊莱克斯嘴角竟然还能浮现一丝微笑。
他说:“你已经明悟了未来的道路,既然如此就要坚持着走下去,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就像人生的道路从来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最初的亡灵法师追求的是无尽生命,最终他们选择了向死而生,以那副丑陋的面孔长存于世,从始至终他们都没后悔过。”
“我也一样,明明我拥有更为广阔的道路,却选择了化作毁灭世界的灾难,被后人记录在史书上唾骂,我依然不会后悔!
“甚至在我亲手将心脏从那个贱人胸膛里挖出来的那一刻,我那冰冷的心出奇的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振奋与热烈!”
“哈哈哈哈!”
伊莱克斯有些癫狂地大笑:“但是我同样愤怒啊!凭什么她那样恶心的人心脏也是温热的,也是通红的?!明明是同样的温度与色彩,卑微如乞丐也知道感恩,她这位教廷圣女却可以毫不犹豫的把尖刀捅进恩爱的未婚夫!”
灵魂不会流泪,但那股强烈的愤怒和悲伤却能直达旁人的心底,霍雨浩清晰地感受到了此刻伊莱克斯心底的那股绝望。
法则锁链一段段崩裂消散又聚集,却依然难以阻挡正机之神前进。
“啊啊!”
“砰!”
伊莱克斯嘶吼,躯体终于维持不下去陡然间化作漫天碎片!
“生命的真谛就是贪婪、傲慢,无尽欲望充斥着全身上下。
这个世界从不美好,理想上的平等永远只在理想上。
但即便如此,我们依然要继续向前,直面这个丑陋的世界,大声向他宣告自己的存在!”
“霍雨浩,我最后的学生,也是我最满意的学生,这就是作为老师的我能给你上的最后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