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玛圣城上空,两位宿命之敌的对峙,如同两座沉默的火山,压抑着足以毁灭天地的能量。
下方城池的死寂,因魂天帝的降临而变得更加彻底,本就因为萧炎存在的数百万人在这双重威压下连颤抖都成为一种奢望,只能如同待宰的羔羊般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然而,在这片绝对的恐惧之中,却有一人因魂天帝的出现,于绝望深处猛地抓住了一丝虚幻的生机。
云岚宗废墟深处,一道虚幻的黑影艰难地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正是此前被萧炎气息震慑得不敢动弹的何护法。
在见到云山毫无抵抗力被杀死后他就颤抖地躲在废墟之下,见萧炎还不走以为自己已经被发现的他恨不得扇过去的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要想着斗尊传承,为什么要为了在尊者面前表现杀死两个微不足道的萧家余孽!
正当他已经彻底绝望时,魂天帝撕裂空间降临。
当那张面容映入何护法眼中时,他几乎要激动得魂体溃散,宛若在深渊中看到了一缕明亮的曙光!
在偌大魂殿之中,他虽地位不高,却曾有幸地惊鸿一瞥过这位魂族族长、魂殿幕后真正的真正掌控者的画像!
在见到魂天帝的一刹那,他心中就燃起了生的希望。
“天帝陛下!是天帝陛下亲临!”
何护法心中疯狂呐喊,原本的恐惧瞬间被无边的狂热和希望取代。
陛下亲至,定然是为了诛杀那个诡异的小子!自己得救了!甚至可能因祸得福,在陛下面前露脸!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何护法拼命压榨着魂体最后的力量,化作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黑烟,如同找到了灯塔的迷船,激动万分地从藏身的废墟中窜出,不顾一切地朝着空中那道黑袍身影冲去,想要寻求庇护,甚至表功。
“陛下!卑职何护法,恭迎......”
他的魂念尚未完全传递出去,异变陡生!
就在他接近魂天帝身后不足十丈范围时,一般漆黑如墨、冰冷到极致的火焰,毫无征兆地在他魂体上猛地窜起!
“呃啊??!”
这黑炎并非寻常之火,而是虚无吞炎的子火,在经过魂天帝千年的蕴养后已经不亚于异火。
在斗圣巅峰修为的催化下,何护法甚至连惨叫都无法发出一声完整的,虚幻的魂体就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在一瞬间被那黑炎疯狂吞噬消融!
他最后残存的意识中,只剩下无边的错愕与对那近在咫尺背影的绝望不解,以及对生的最后一丝渴望.......
仅仅一息之间,一位斗宗级别的魂殿护法,便彻底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对于身后发生的这微不足道的小插曲,魂天帝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未曾瞥去一丝,他的全部注意力,始终锁定在对面那个睁开了双瞳的年轻人身上。
一只碍事蝼蚁的死亡,于他而言与风吹散一粒尘埃无异。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萧炎平静的表象,直视其灵魂最深处。
看着那张年轻却蕴含着难以想象力量的脸庞,魂天帝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追忆与感慨。
“你和你的先祖萧玄。”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跨越千年的沧桑:“可真像。”
萧炎这张脸与如今能与自己同水平对视的姿态勾动了魂天帝的记忆。
千载之前,那位惊才绝艳、盖压同代的萧族族长萧玄,是他魂天帝漫长生命中最为难缠,也最为敬佩的对手。
其天赋才情,甚至隐隐在他之上,为了冲击那虚无缥缈的斗帝之境,萧玄不惜赌上全族血脉,汇集所有,行那破釜沉舟之举,其魄力与决绝,堪称绝世。
“可惜啊。
魂天帝微微摇头,不知是惋惜还是嘲讽:“他终究还是倒在了最后那一步之前,功亏一篑,身死道消,连带着辉煌一时的萧族也分崩离析,只剩下你们这一支微末分脉,流亡到这大陆西北的偏僻角落,苟延残喘。”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萧炎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评估的意味:“论天赋才情,你与他不相上下,皆是世间罕有,但你却又多了一分他所不曾拥有的机缘。
他的视线似乎扫过萧炎那双非人的眼眸,似乎意指那两道已然被其掌控的异火,又像是在指更深处那寻常人难有的机缘。
他语气悠然,仿佛并非在进行生死对决,而是在点评一个值得关注的晚辈:“虚无吞炎做事,还是不够干净利落。”
他淡淡地评价着那位魂族实际上的二号人物:“若那日乌坦城,他能将你与整个萧家一同彻底抹去,焚灭殆尽,本座今日,也无需在此与你多费手脚了。”
面对魂天帝这仿佛长辈训诫般,不带丝毫杀意却字字诛心的话语,萧炎依旧沉默。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既无得知真相的愤怒,也无面对强敌的恐惧。
即便眼前之人是一切悲剧的源头,是覆灭家族的元凶,他眼中有的也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被抽空,只余下最纯粹的存在与执行。
然而,无声处,惊雷起!
“轰??!!!"
毫无征兆地,天地间的能量瞬间暴动!
以萧炎为中心,苍白与青白交织的火焰凭空而生!
那不是从他体内冒出,而是仿佛世界的规则被他瞬间修改,承认了此处应有火焰!
这火焰并非单纯的炽热或冰冷,它同时蕴含着焚灭万物的狂暴与冻结灵魂的死寂!
两种截然相反的属性完美交融,化作一片滔天火海,如同愤怒的海洋,瞬间朝着魂天帝汹涌扑去!!
火海所过之处,空间被烧灼得扭曲塌陷,又被瞬间冰封出无数细碎的黑色裂痕!
这火焰,仿佛就是他心中那朵本已近乎熄灭的仇恨之火最后的、也是最极致的具现!
它不再需要咆哮与痛哭来宣泄,所有的悲愤,所有的绝望,所有对不公道的质问,都已化为这火焰燃烧本身所需的??最狂暴的薪柴!
第一次家族被灭,他悲愤欲绝,嚎啕大哭。
第二次兄长惨死,他绝望大笑,怒斥天道。
而这第三次,面对最终的元凶,他不再需要任何外在的情绪表达。
如果这个世界的真理注定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那他就不再痛恨这条真理,而是选择成为这条真理最彻底的??践行者!
以火焰,践行毁灭!
“来得好!”
魂天帝眼中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战意,面对这足以轻易焚杀普通斗尊的恐怖火海,他并未后退,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掌。
掌心之中,漆黑如墨的斗气汹涌而出,却不是扩散,而是极致的凝聚!
眨眼间化作一道仅丈许大小,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漩涡。
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与毁灭波动。
“吞天噬地!”
他轻喝一声,将那黑色漩涡向前一推!
“轰隆隆隆??!”
苍白青白的火海与那深邃的黑色漩涡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能量相互湮灭吞噬的滋滋声!
火海疯狂冲击、焚烧、冻结着漩涡,而那黑色漩涡则如同无底深渊,不断旋转,将汹涌而来的异火之力强行撕扯,吞噬进去!
两种极致的力量在半空中疯狂角力,交汇处空间成片成片地崩塌,露出后面漆黑混乱的虚无!
逸散出的细微能量波动,如同最锋利的刀刃般向四周溅射!
“噗嗤!噗嗤!嗤??!”
下方,加玛圣城迎来了真正的末日!
那些细微的能量波动落下,无论是坚固的房屋、高大的城墙,还是惊慌失措的人群,只要被其触及,瞬间便化为飞灰!
或是被极致高温汽化,或是被绝对冰封后粉碎成原子尘埃!
一道漆黑的能量细丝划过,皇宫的一片偏殿连同里面的数百侍卫宫女,无声无息地消失。
一道苍白火苗落下,一条繁华的商业街瞬间被冰封,随后连同其中奔逃的数千人一起,微风拂过,化为漫天冰晶粉末。
“逃啊!!”
“快跑!离开这里!”
凄厉绝望的哭喊声、尖叫声终于冲破了恐惧的压制,如同瘟疫般在全城蔓延。
人们如同无头苍蝇般疯狂奔逃,互相踩踏,只求远离这片空中战场。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斗王,斗皇强者们,此刻也毫无风度可言,一个个面色惨白,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狼狈不堪地向城外飞遁,在此刻他们与那些普通民众毫无区别,都是只能在强者余波下挣扎求存的蝼蚁!
加玛帝国最繁华的都城,加玛圣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片废墟和死地!
而在这混乱绝望的人流中,却有一道青色的流光,逆流而上,拼命地朝着战场中心冲来。
云韵终于赶到了!
用尽全力,拼着燃烧气血后可能会有后遗症的风险,在途中数次服用丹药,她生生把就算全力飞行也本该需要半日的路程缩短到一个时辰。
当她看到远处天空中那如同神魔交战般的恐怖景象,看到下方城市眨眼间沦为地狱的惨状,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不!萧炎!不要这样!快停下!”她有些崩溃地大喊,声音在巨大的能量轰鸣和无数惨叫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她忘记了自身的实力根本无法介入这种层次的战斗,只是本能地想要冲过去阻止。
但她不断前进,却又不断被恐慌奔逃的人流和偶尔袭来的恐怖能量余波推挤回来,显得如此无力而绝望。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猛地瞥见了不远处一片相对完整的废墟上,跪着一个她熟悉的身影。
“嫣然!”云韵失声喊道。
纳兰嫣然颓然跪在断壁残垣之间,双目空洞无神,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天空中萧炎那道被火焰环绕的身影。当云韵那焦急的呼喊传入耳中,她眼中才勉强亮起一丝微弱的光彩,缓缓地、僵硬地回过头。
看到云韵,看到是自己的师父,她凄然一笑,笑容比哭还要难看:“老师......”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目光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梦魇:“我好像......做了一些无法挽回的错事......”
她低下头,颤抖地抬起自己的双手,映入眼帘的却仿佛不是手掌,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红!
脑海中,一段段血腥而残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疯狂闪现??冰冷的刀锋、绝望的眼神、飞溅的鲜血,兄长的怒吼………………
在控制她的何护法灰飞烟灭后,她也摆脱了其控制苏醒过来。
“啊??!”
纳兰嫣然突然抱住头颅,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即猛地嚎啕大哭起来:“我......我杀了萧炎他的兄长!我杀了很多人!是我啊!!!”
她猛地扑入云韵的怀中,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瞬间浸湿了云韵的衣襟。
云韵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尽管之前有所猜测,但当亲耳听到自己最疼爱的弟子承认这骇人听闻的罪行时,那冲击力依旧让她瞬间失神。
直到一道漆黑的能量余波如同死神的镰刀般,擦着她们的身侧掠过,将前方大地犁出一道深不见底,长达百米的巨大沟壑时,云韵才猛地回过神来!
巨大的恐惧和作为师父的责任感瞬间压过了震惊。
她不再犹豫,一把紧紧抱住几乎崩溃的纳兰嫣然,背后青色斗气双翼疯狂扇动,化作一道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远离战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没事的......没事的......先离开这里!”云韵的声音带着颤抖,不知是在安慰纳兰嫣然,还是在安慰自己。
纳兰嫣然伏在云韵的肩头,失神的目光越过云韵的肩膀,恰好看到了远处天空中,萧炎那冷漠得不带一丝情感的侧脸。
那一刻,无边的悔恨、恐惧、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苍白的嘴唇剧烈地战栗着,发出了一声无助到极点的低喃,消散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
“萧炎......我......该怎么办......”
天空中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萧炎与魂天帝的身影早已化作两道模糊的光影,每一次碰撞都让天地失色,空间崩碎。
加玛圣城的毁灭,仍在持续,但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场注定焚尽一切的大火才刚刚开始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