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已修成，曹空亦不多留昆仑山。
即招明庶风，将告别之话说与其听，待到日后开明天兽来至此处，自会知晓。
做完一切，即漫步云霄之中，向西牛贺洲而去。
又因如今得两风大成，身无琐事，故行也...
海风如刀，割裂夜幕。
幽莲海域上空，乌云翻滚如墨汁倾盆，黑雾凝聚成千百张扭曲人脸，哀嚎、低语、嘶吼，交织成一片混沌魔音。那片海域早已不是凡水所能浸染之地，海底深处埋着冥凰半具残骸，其心核虽被曹空以五火七翎扇焚毁，但根脉却借众生怨念不断再生，化作一朵朵血莲浮出海面，每开一瓣，便有一道阴魂自虚空中浮现，跪拜低吟：“冥凰将醒，万灵归寂。”
曹空与孙悟空并肩立于虚空之上，脚下无地，唯有烈焰托足。凤凰卵被曹空抱在怀中，温润微光流转不息，仿佛一颗跳动的星辰。而那丝啼鸣，已由断续转为绵长，似有生命正奋力破壳而出。
“你真打算一个人去？”孙悟空眯眼望着那片翻腾的黑海，语气难得凝重。
“不是一个人。”曹空摇头，“是你我二人。”
孙悟空咧嘴一笑：“俺老孙可不是帮你清场子的苦力。”
“我知道。”曹空目光未移，“你是来见证新火如何烧尽旧梦的。”
话音刚落，凤凰卵猛然一震！
一道细小裂纹自顶端蔓延而下，紧接着，一声清越啼鸣划破长空??
**“唳??！”**
音波所至，黑雾如遭雷击，轰然炸开百里。海面掀起巨浪，无数血莲枯萎凋零，那些跪拜的阴魂发出凄厉惨叫，尽数崩散。一只金红相间的羽翼自裂缝中探出，轻轻一振，竟引动天地共鸣！
“出来了！”孙悟空眼中精芒暴涨，“好家伙，这气息……比当年那只还野！”
曹空双膝微屈，稳住身形，任由新生凤凰展翅冲天。它尚未成形，体魄不过三尺长短，通体覆盖着赤金色绒羽，尾翎初生，却已有七道火焰纹路隐现其间。它盘旋一周，忽地俯冲而下，落在曹空肩头，小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口中发出稚嫩鸣叫。
“你认我？”曹空轻声问。
小凤凰歪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灵慧之光，随即张口吐出一团纯净凤炎，悬浮于掌心上方，缓缓旋转。
“它给你火种了。”孙悟空啧了一声，“看来你是它命定之人。”
曹空握紧那团火焰，只觉其中蕴含的生机浩瀚无边，远胜昔日五火七翎扇所控之炎。他闭目感应，识海深处，五火七翎扇轻轻颤动，竟主动迎向那团新生凤炎，二者交融刹那，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自丹田升起，贯通四肢百骸！
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焦黑右腿恢复如初，经脉重塑，气血奔涌如江河决堤。更惊人的是，他体内原本杂糅的五行之火??心火、肝火、肺火、肾火、脾火??竟开始融合，最终凝成一团近乎透明的火焰，静静悬浮于识海中央，宛如初升朝阳。
“涅?之火……”曹空睁眼，眸中似有烈日燃烧，“原来如此，凤凰不死，在于每一次毁灭都是重生的起点。”
“说得不错。”孙悟空点头，“但这火要真正觉醒，还得经历‘九炼’??人心九欲，炼尽方得真明。”
“我不求彻底超脱。”曹空冷笑，“只求足够烧穿谎言。”
就在此时，海底骤然传来一阵剧烈震动！
整片幽莲海域如同沸腾的熔炉，海水倒卷成柱，直冲云霄。一道漆黑身影缓缓升起??那是一尊高达千丈的巨人，通体由黑莲与白骨拼接而成，胸口镶嵌着一枚暗红色晶核，正是冥凰残念借助亿万怨魂重聚的“伪神之躯”！
“曹空……”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带着五百年前焚海时的恨意，“你毁我真身，夺我火种，今日……当以你心头血祭我归来之路！”
狂风呼啸，巨手横扫而来，携着腥臭死气，几乎撕裂空间。孙悟空冷哼一声，金箍棒一挥，赤金棍影横贯长空，将那巨掌生生砸碎！
“聒噪！”他怒喝，“五百年前你败给天尊，如今连个影子都不配做对手！”
可那黑影并不退缩，反而张开巨口，喷出万千黑丝，每一根都缠绕着一个挣扎的灵魂，竟是从三界各地强行抽离的妖魂！它们哭喊着，咒骂着，却被黑莲之力腐蚀，化作纯粹的怨力注入晶核之中。
“看到了吗？”冥凰低笑，“人心易堕，贪嗔痴慢疑，皆是我养料。你们以为斩断因果便可清净？可笑！只要世间还有不甘、还有仇恨、还有恐惧……我就永远不会消亡！”
曹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他将肩上的小凤凰轻轻托起，让它面向那庞然邪物。
“你说得对。”他声音平静，“只要有黑暗，你就不会死。但你也忘了一件事??只要有光，我们就不会输。”
说罢，他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小凤凰身上。那幼鸟清鸣一声，周身光芒大盛，竟主动飞向冥凰胸口晶核，小小身躯撞入其中！
“找死！”冥凰咆哮。
然而下一瞬，整个世界安静了。
晶核内部，小凤凰展开双翼，口中吐出那一缕来自曹空识海的涅?之火。火焰触及黑莲根脉的瞬间，如同滴入油中的星火，轰然爆燃！
自内而外，炽白烈焰席卷全身！
那由亿万怨魂构筑的巨躯开始崩解，一块块黑莲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一个个灵魂尖叫着挣脱束缚，在火焰净化中重获安宁，化作点点星光升向天际。
“不可能！”冥凰怒吼，“我是执念所化，不死不灭！你怎么可能……净化执念？！”
“因为你忘了。”曹空踏步上前，五火七翎扇在手，扇面已完全蜕变，七根凰羽熠熠生辉，中央那团涅?之火缓缓旋转，“真正的凤凰，从来不靠杀戮延续生命??而是用牺牲点燃希望。”
他高举火扇，指向苍穹：
“你靠吞噬活着，而我们……是为守护而战！”
“轰??！”
最后一击落下，整片幽莲海域被纯白火焰吞没。没有爆炸，没有哀鸣，只有寂静燃烧。当火焰熄灭时，大海恢复湛蓝，风平浪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唯有海面上，漂浮着一枚灰烬般的残片??那是冥凰最后的印记，此刻也悄然碎裂，随波而去。
曹空踉跄一步，单膝跪地，嘴角溢血。强行催动涅?之火，几乎耗尽了他的元神。小凤凰虚弱地飞回他怀中，羽毛黯淡，气息微弱。
“撑住了。”孙悟空走来，递过一根从金箍棒上拆下的毫毛，“含着，能续一口气。”
曹空接过，塞入口中，顿时一股暖流涌入心脾。
“接下来呢？”孙悟空望着远方灵山方向，“你还真要去讨酒喝？”
“当然。”曹空擦去嘴角血迹，艰难站起，“不过在此之前……”他转身望向凤鸣山所在方位，眼中闪过一抹温柔，“我要先送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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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凤鸣山巅。
凤凰卵重新安放于四象阵核心，四周布满曹空亲手刻写的护灵符文。小凤凰虽未完全恢复，但每日清晨都会振翅绕山三圈，啼鸣响彻千里，引来无数飞禽自发朝拜，甚至有南疆孔雀族长老率族人前来叩首，称其为“圣凰再临”。
四狐日夜守护祭坛，柳仙则以千年柳枝为引，沟通地脉灵气，助其成长。而曹空并未停留太久。
他在折岳洞中写下三卷《焚心录》，交予赤翎：“此为我毕生所悟，不讲清规戒律，不论正邪门户，只述本心之道。若有后辈问道，便以此授之。”
“您不留下来教导它吗？”青鸾低声问，眼中泛泪。
“它的路，不该由我铺完。”曹空抚摸着小凤凰的头，“就像孙悟空的反叛、我的觉醒，都是踩着前人的尸骨走出来的。它也需要自己的劫难，才能真正翱翔九天。”
当晚，他独自登上山顶，仰望星空。
忽然，一道金光自天而降，化作一人??白衣僧人，手持玉净瓶，面容慈悲，正是观音菩萨。
“施主焚灭冥凰，功德无量。”她合十道，“然私放齐天大圣，破佛门封印，亦是重罪。贫僧奉旨前来，请君赴灵山一行，辩明是非。”
曹空冷笑：“辩是非？你们定的律就是理，谁敢质疑便是魔。那我还问什么？”
观音轻叹：“若执意抗拒，恐招致诸天围剿。届时凤鸣山难免战火。”
“那就让他们来。”曹空取出五火七翎扇，轻轻一摇，涅?之火缭绕周身，“我曹空不敢说自己多高尚，但我做的事，件件问心无愧。要战，便战！”
观音凝视他良久，忽然展颜一笑：“贫僧……只是传话之人。”
她袖袍一挥，留下一瓶甘露，“这是杨枝净水，可助小凤凰早日化形。至于灵山之会……陛下说，既然你们想喝酒，不如亲自来取。”
曹空一怔。
“陛下？”
“玉帝。”观音微笑，“他说：‘五百年前欠了那只猴子一场庆功宴，今日……该补上了。’”
说完，身影消散于夜风之中。
曹空久久伫立，终是仰天大笑。
笑声惊起群鸟，震动山林。
第二日黎明，他唤来孙悟空。
“准备好了吗？”他问。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咧嘴一笑：“等你这句话，等了五百年。”
两人并肩腾空而起，身后，凤鸣山上空，第一缕晨光照耀之下，小凤凰展翅高飞，追随着他们的身影，直冲云霄！
途中，他们路过花果山。
昔日荒芜的山脉如今已有猴群重建家园，瀑布飞流，桃树成林。一只小石猴好奇地抬头，看见天边两道身影掠过，忙拉住老猴问：“爷爷，那是谁？”
老猴眯眼望去，热泪盈眶：“那是……自由。”
再行三日，抵达南天门。
守将天兵早已列队相迎，无人阻拦。牌匾之下，写着四个新刻的大字：
**“客来开门。”**
跨过天门，瑶池畔，玉帝端坐云台，身旁摆着数十坛美酒，最中央一坛朱漆封泥，写着“醒魂”二字。
“来了？”玉帝笑着举起酒杯，“这酒，可是用蟠桃核、龙涎香、天河露酿了五百年，专等你们这种不怕死的疯子来尝。”
孙悟空一把抢过酒坛，拍开封泥，仰头就灌：“痛快！这才像话！”
曹空接过一杯，轻抿一口，顿觉神魂清明，仿佛五百世轮回都在这一饮中浮现又湮灭。
“为什么现在肯放过我们？”他问。
玉帝放下酒杯，望向远处灵山方向：“因为有些人终于明白……镇压换不来和平，唯有对话才能止战。金蝉子已被贬回东土讲经，佛门将开启‘万妖听法’大会，允许一切生灵平等参禅。”
“哦？”孙悟空嗤笑，“那要是他们不肯听呢？”
“那就让你们去教。”玉帝坦然道，“用棒子教，也算一种佛法。”
满座哄堂大笑。
酒至酣处，曹空起身，举杯遥敬东方：“这一杯，敬死去的凤凰，敬未熄的火，敬所有不肯低头的灵魂。”
孙悟空也站起，金箍棒顿地：“还有……敬自由。”
两杯酒洒落地面，瞬间燃起熊熊烈焰，照亮整片天庭。
而在那火焰映照之下，遥远的凤鸣山上，小凤凰昂首长鸣，声音穿透时空，与天地共鸣。
新的时代，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