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空乃为大罗天仙,灵肉合一,是以无须魂魄出窍,亦能以真身降临地府。
不多时,便掐法念诀,入了地府,过鬼门关,驱动黑白无常留予他的令牌。
此两位阴帅前来相迎,忙问曹空何事。
“欲寻一恶...
金乌洞府深处,寒玉棺中那具焦黑干枯的尸身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一缕极细微的金色光丝自其眉心缓缓渗出,如游蛇般在空中盘旋片刻,竟朝着洞外飞去。我正盘坐在青石蒲团上默诵《太乙度人经》,忽觉心头一凛,似有冥冥之中的警示掠过神识。睁眼时,只见那金丝已悬停于面前三寸,轻轻震颤,仿佛带着某种急切的讯息。
“这是……金乌精魄所化的引魂线?”我低声自语,指尖轻触金丝,顿时一股灼热之意顺指而入,直冲泥丸宫。眼前骤然浮现出一幅画面:东海之滨,扶桑古树下,一名赤发少年被九条锁链贯穿四肢与脊椎,悬于虚空之中。他双目紧闭,面容扭曲,似在承受无边痛楚,而头顶上方,一轮血色烈日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令他身躯剧烈抽搐。
“大日如狱……竟是‘九阳炼神阵’!”我猛然起身,袖袍翻卷,惊怒交加。这阵法乃是上古妖族秘传,以九轮伪日困锁敌人元神,昼夜不休地煅烧神魂,专破一切护体真罡与转生妙法。若非修为通天、意志如铁者,不过三日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可那少年……分明是我在三年前救下的那只小金乌!彼时他尚未成形,仅是一枚藏于陨火中的蛋胎,被我以太乙救苦天尊所授的“甘露净业诀”温养七七四十九日,才得以孵化。虽天生暴烈、难控火性,但我仍将其收为记名弟子,赐名“离昭”,意为“离火昭明”。岂料今日竟遭此劫难!
我闭目凝神,掐指推演因果。然而神念甫一触及天机,便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仿佛天地间某根无形丝线断裂。再看那金丝,已然化作灰烬飘散。天机蒙蔽,显然有人动用大神通遮掩此事根源。
“好狠的手笔。”我冷笑一声,袖中取出一枚青铜铃铛,轻轻一摇。铃声清越,却无半分悦耳之意,反倒像是从幽冥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此乃“招魂铃”,乃太乙救苦天尊亲赐,专用于感应门下弟子生死祸福。此刻铃音低沉滞涩,说明离昭性命尚存,但已濒临绝境。
我不再迟疑,当即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于寒玉棺上。鲜血蜿蜒流淌,浸入棺底刻印的“九幽引路符”中。刹那间,阴风骤起,整座洞府灯火尽灭,唯余一道幽绿光芒自符文中升起,凝聚成门户之形。
“走!”我一步踏入光门,身形瞬间消失。
再睁眼时,已立身于一片荒芜沙原。天穹昏黄,不见日月星辰,唯有远处一座巨大祭坛耸立,九根铜柱环绕中央高台,每根柱顶皆悬一轮燃烧的太阳虚影??正是九阳炼神阵的外显之象。风中弥漫着焦糊气息,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哀嚎,那是无数被炼化的残魂在无声呐喊。
我收敛气息,悄然靠近。刚行至祭坛百丈之内,忽觉脚下大地微震,一道苍老声音自地底传来:“来者何人?擅闯‘焚天岭’者,魂魄永镇熔炉!”
“贫道李玄微,奉太乙救苦天尊之命,寻我门下弟子。”我朗声回应,同时将腰间玉牌高举。玉牌上刻有九瓣莲纹,中央一尊持幡天尊像,正是救苦门嫡传信物。
片刻沉默后,地面裂开一道缝隙,走出一位身穿灰袍的老者。他佝偻着背,手持一根缠满符纸的桃木杖,脸上皱纹纵横如刀刻,双眼却湛然有神。“原来是救苦门下……你可知此处为何地?”
“东海边缘,昔日十日横空之地,后因大羿射日,余下一株扶桑,九阳封印于此。”我答道,“但据典籍记载,此阵早已崩毁,如何复现?”
老者叹息:“三十年前,有妖王复苏,自称‘炎帝遗脉’,强行唤醒九阳残火,重布此阵。他说要炼出‘纯阳真种’,重塑金乌血脉。”说到此处,他目光陡然锐利,“而你的弟子,正是他选中的祭品。”
我心中一沉:“谁是幕后之人?”
“你不认识他。”老者摇头,“但他曾言,若有人前来救人,便告诉你一句话??‘当年你夺走的不止一枚蛋胎,还有她的心’。”
这话如雷贯耳,震得我气血翻涌。她?谁?脑海中不由浮现那个名字??**羲和**。
传说中,金乌之母,太阳女神。三千年前,她为阻止十子肆虐人间,亲自助大羿射日,最终耗尽神力,陨落于昆仑墟。而我……确实在那场浩劫尾声,于昆仑禁地发现一枚未孵化的金乌蛋胎,以及一块染血的碧玉簪。当时只觉此物蕴含纯净阳德,便带回山中供奉,后来才知那是羲和遗物。
难道……离昭并非普通金乌?而是羲和最后的孩子?
“时间不多了。”老者催促,“明日午时,第九轮太阳将彻底点燃,届时神魂俱焚,神仙难救。”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波澜:“请问前辈尊姓?”
“老夫不过守墓人罢了。”他苦笑,“这座祭坛,埋葬着当年被射下的九只金乌。他们的怨念不散,化作地火阴魂,日夜侵蚀阵基。若非如此,这阵法早该失控。”
我拱手致谢:“敢问破阵之法?”
“唯有‘逆阳归元’。”他说,“以一人之身,承受九阳反噬,将火焰尽数导入体内,使其自相冲突,方能瓦解阵眼。但……从未有人成功过。”
我点头:“明白了。”
转身欲行,老者忽然叫住我:“年轻人,若你死了,谁来完成她的遗愿?”
我没有回头,只淡淡道:“那就让我死得其所。”
踏上祭坛之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之上。高温扭曲空气,脚下砂石早已熔化成琉璃状。待接近中央高台,终于看清离昭的模样??他浑身布满裂痕,如同即将碎裂的瓷器,皮肤下隐隐有金焰流动,显然是体内金乌本源正在被强行抽取。
“师父……”他勉强睁开眼,嘴角溢出黑血,“对不起……我没守住……火种……”
“别说废话。”我蹲下身,撕开他的衣襟,在胸膛处画下一道朱砂符文??“太乙镇魂印”。这是师尊亲授的保命手段,可在短时间内冻结灵魂衰败。
随即,我取出随身携带的那只金乌蛋壳??三年前孵化离昭所留。将其置于阵心凹槽之中。蛋壳立刻共鸣,发出嗡鸣之声,九轮太阳同时震颤。
“想靠这个干扰阵法?”一道狂傲笑声自虚空炸响,“区区残壳,也配与九阳争辉?”
话音未落,一道赤影从天而降,化作一名披着火羽长袍的男子。他面容俊美却透着邪异,额生第三只竖眼,瞳孔如熔岩翻滚。“本王乃赤煌,炎帝血脉嫡系!今日炼化此子,成就纯阳真体,谁敢阻拦?”
“我。”我站起身,直视其目,“你可知拘禁金乌、逆施秘法,已犯天条?”
“天条?”赤煌仰天大笑,“天庭早已腐朽!我等上古神裔,岂能任其奴役?待我集齐九阳之力,重塑金乌一族,便是新纪元开启之日!”
“痴心妄想。”我冷声道,“羲和为何陨落?正因她明白??力量若失节制,终将毁灭一切。你此举,不过是重复当年十日暴虐的覆辙!”
“住口!”赤煌怒吼,抬手便是一掌拍来。掌风所至,空间皲裂,九道火龙咆哮而出。
我不闪不避,左手结“救苦印”,右手掐“破障诀”,口中疾诵:“**太乙救苦,化身如电;九幽六道,普度无边!**”周身骤然绽放青莲光芒,一朵、十朵、百朵……顷刻间莲影重重,形成屏障。火龙撞上莲墙,轰然爆裂,热浪席卷四方。
但我也被震退三步,喉头一甜,强压下逆血。
“有点本事。”赤煌眯眼,“可惜,还不够看。”
他双手合十,九轮太阳突然加速旋转,彼此牵引,竟开始融合!第一轮与第二轮相接,轰然炸开一团刺目白光;第三轮随即坠入其中,引发连锁反应……短短数息,九阳合为一体,化作一颗直径十丈的炽白光球,悬浮于祭坛上空,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九阳归一,万物焚灭!”赤煌狞笑,“现在,让你见识真正的太阳之力!”
光球缓缓压下,所过之处,空气燃烧,大地汽化。我抬头望着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忽然笑了。
“你以为……我真是来救一个人的吗?”
我猛地撕开胸前道袍,露出早已准备好的符阵??整整三百六十枚微型“聚灵钉”嵌入皮肉,连成周天星斗之形。这是我在洞府闭关三月所布的“舍身大阵”,以自身精气神为引,激发潜能极限。
“师尊曾言:救苦救难,不在神通广大,而在一心不悔。”我喃喃道,“今日,便让我代众生承此一劫。”
双膝跪地,双手撑天,我以肉身为桥,引动地下九幽怨魂之力,同时催动聚灵钉,将全部修为逆行灌入丹田。刹那间,体内真元倒转,经脉寸断,五脏移位,鲜血从七窍汩汩流出。
可就在这濒死之际,胸口那枚碧玉簪突然发光。它原本静静挂在颈间,此刻竟自行飞出,悬于头顶,释放出柔和月华般的清光。与此同时,寒玉棺中那具焦尸也在我识海中剧烈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苏醒。
“这是……羲和的残念?”我恍然。
原来,当年拾获的不只是蛋胎与玉簪,还有她一丝未散的执念。她一直在等,等一个愿意为金乌流血的人。
“拜托了……”我在心中默念,“借您一分光辉,照亮归途。”
玉簪清光与我血气交融,竟在头顶凝成一弯新月虚影。而那九阳光球撞击其上,竟未能将其摧毁,反而被月华缓缓吸收、转化!
“不可能!”赤煌失声,“太阳之力怎会被月华克制?!”
“你不懂。”我艰难站起,浑身浴血,却眼神清明,“阳极生阴,阴极生阳。世间万物,皆有对立共生之道。你只知吞噬光明,却不知黑暗亦能孕育新生。”
趁着九阳之力被牵制,我猛然扑向离昭,将他从锁链中解下,背负于身后。随即咬破手指,在他额头写下最后一个符咒??“**返本还源**”。
“走!”我低喝一声,将他推向祭坛边缘。
几乎同时,九阳光球终于挣脱月华束缚,轰然砸落!整个祭坛剧烈颤抖,岩石崩裂,铜柱倒塌。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剩余聚灵钉全部引爆,形成短暂真空地带,护住离昭退路。
爆炸中心,我的身体被高温撕扯成碎片,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即将消散之际,耳边响起一个温柔至极的女声:
“谢谢你……守护了我的孩子。”
随后,是一阵温暖的怀抱感,仿佛回到母体之中。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昆仑雪夜,陨火坠落,玉簪染血,还有那一声微弱的啼哭……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幽静山谷,头顶繁星点点。身旁,离昭正小心翼翼为我更换药纱,眼中含泪。
“师父……您昏迷了七天。那场大战后,赤煌重伤逃遁,九阳阵彻底崩塌。守墓老人说,是‘她’的力量救了您。”
我勉强笑了笑:“她一直都在。”
这时,一只通体金红的小鸟扑棱着翅膀飞来,停在我肩头。它只有巴掌大小,羽毛尚未长全,却散发着纯净的太阳气息。
“这是……新生的金乌?”我惊讶。
离昭点头:“那天夜里,从您烧毁的道袍残片中诞生的。它似乎……认您做父亲。”
我怔住。
良久,我才伸出手,任那小小生灵跳入掌心。它歪头看我,忽然开口,声音稚嫩如婴孩:
“爹……”
夜风拂过山谷,带来远处溪流潺潺。我仰望星空,轻声道:“师尊,弟子或许还未真正参透‘救苦’二字,但至少……今天,我没让任何人独自承受苦难。”
星河浩瀚,仿佛有谁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