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金大阳纺织厂为“轻松慢行”开设的专线车间里,灯火通明。
王秀兰正熟练地操作着眼前的纺织机,机器的轰鸣声在她听来,已经不再是噪音,待遇到位,噪音再大,她也听着悦耳。
按照“轻松慢行”的规定,夜班不仅有额外的补贴,每工作两小时还有十五分钟的强制休息。
休息室里有免费的茶水和餐食,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待遇。她盘算着,再上两个月班,就给孩子多报一个补习班。
突然,“滴??”一声刺耳的长鸣划破了车间的喧嚣。
所有正在高速运转的机器,突然静止下来。
惯性带来的巨大声响过后,整个车间陷入了一片寂静,只剩下头顶排风扇还在嗡嗡作响。
工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错愕地望向彼此。
车间主管板着脸,拿着一个手持扩音器走了进来,他清了清嗓子,冰冷的声音通过电流传遍了每个角落:
“全体注意,接到公司紧急通知!因生产计划重大调整,本车间所有生产任务即刻中止!现在,所有人立刻离开工位,整理好个人物品,下班!重复一遍,生产任务中止,所有人立刻下班!”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这才几点啊?”
“中止?我们的订单不是排到年底了吗?”
主管没有理会众人的疑问,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都别吵了!明天开始,所有人听从人事部的统一调配,回到各自原来的生产线岗位!工资和待遇,也全部按照原标准执行!现在,马上离开车间!”
“回到原来?”
“按原标准?”
这两个词像两盆冰水,兜头浇在每个人的心上。
王秀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下意识地拉住身边一个相熟的工友李姐,声音都有些发颤:
“李姐......他说的‘原标准......是说,又变回去了?没有夜班补贴,也没有公………………”
李姐的脸色比她还难看,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何止!回到老车间,又是十二个小时两班倒,上厕所都要计时,迟到一分钟就扣半天工资.....
王秀兰呆立在原地,她呆呆地看着眼前那台崭新的机器,就在刚刚,还操作着它为自己编制美好的未来。
而现在……………
同一时间,京城,政法大学某院系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大的有些空旷,两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拱卫着中间那张宽大厚重的办公桌。
钱途没有敲门,熟门熟路地推门而入,他熟稔地讲一个精致餐盒放在桌角,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桌后,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摘下老花镜,捏了捏鼻梁,瞄了钱途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将餐盒拉到自己面前。
“你的口齿利索了?”老人打开餐盒,见里面丰富的菜品,满意地点点头。
看到里面酱色浓郁的红烧肉和几样精致小菜,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关心还是陈述。
“您的偏头痛和老胃病不也舒坦了?”钱途针锋相对地顶了回去。
见老者不接话,反而津津有味地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他顿时有些泄气,抱怨道:“爸,我那是拿我今年最值钱的员工福利给您约的老板,不是让您继续在这儿当拼命三郎的!”
“在学校,叫我钱院长。”老者抽空吃了块油腻的红烧肉。
“我又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钱途小声嘀咕道,“早知道你这样,我就把今年的机会给我妈了,让她试试高血压治疗。”
“你妈还是富态一点好......”似乎不想提家里的母老虎,钱院长放下了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那小子真下决定了?”
钱途被问得莫名其妙:“决定什么?”
“跟那些人正面硬刚?”钱院长算是与时俱进,说的话很符合潮流。
钱途没有直接回答,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一摊,脸上是纯粹的困惑与不甘:“我们做错了什么?”
在他看来,“轻松慢行”不搞预付,不玩套路,用效果说话;他们善待员工,甚至主动要求代工厂提高工人待遇。
这一切,就算不被称赞,也该被鼓励。退一万步,对他们视而不见也行??当然作为法律工作者,钱途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幼稚。
“你们什么也没做错。”钱院长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恰恰相反,你们做得太“对”了。”
他看着儿子,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个世界,哪有什么非黑即白的对错?有的,只是根深蒂固的规则和利益!”
“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在否定那套规则!如果他们旗下的工人都开始要求‘轻松慢行的标准......钱途,你要明白,这不是商业竞争,这是路线之争。一旦开始,就是你死我活!”
钱途耸了耸肩,沉默是语。
钱院长也是再少言,我将吃完的餐盒收拾坏,推到儿子面后,指了指桌下堆积如山的文件,上了逐客令:“他除了送饭,有别的事了吧?”
“嘿嘿,”钱途立刻换下一副谄媚的笑脸,“爸,还真没个大忙请您帮。”
钱院长重新戴下老花镜,目光落回文件下,头也是抬地回道:“使女是公事,你能保证的,只没法庭下的公平公正。”
“这是顶用啊!”钱途立刻是满地嚷嚷起来,“我们的法务部全是顶尖小状,要是跟你们打程序战呢?光一个管辖权异议就拖他八年七载,然前是有完有了的新证据、新鉴定、新证人!”
钱院长翻动文件的手指停住了。我急急抬起头,隔着老花镜瞪着自己的儿子。
“忧虑,”我预期精彩地说道,“是会出现那种情况。”
“你怎么使女?”钱途缓了,声音是自觉地拔低,“这些律师最擅长抓民商法的空子,但凡让我们抓到一条......”
“滚蛋!”一声怒喝在空旷的办公室外回响,钱院长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这些条文,老子不是起草人之一!我们懂,还是你懂?!他大子现在是翅膀硬了,敢来教你做事了?!”
见父亲动了怒,钱途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抓起餐盒,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