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戈当天就在修理连一直忙活到了快凌晨一点。
要不是雷神骑着电摩托找过来,他都不知道时间竟然过去了这么久。
其实雷神进来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三个人眼神都亮的可怕,趴在操作台上正聚精会神地干着...
雨林的清晨静得像是被时间遗忘。泥水顺着藤蔓滴落,砸在腐叶上发出轻微的“啪”声,仿佛大地还在回味昨夜那场撕裂地壳的轰鸣。我背着语安穿过倒塌的拱门残骸,脚下的泥土仍微微震颤,如同回声塔最后的心跳。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可指尖依旧冰凉,攥着我衣角的力量却未曾松懈。
“林远哥哥……我们去哪儿?”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倦意,却又藏着一丝倔强。
我低头看她一眼,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脸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已不再空茫。那是属于一个真正活过、痛过、记住过的人的眼神。
“去下一个信号点。”我说,“巴西高原东部,有一座废弃的精神疗养院。三十年前,那里收治过一批‘情绪失联症’患者??他们听不见哭声,也笑不出来,像被抽走了灵魂。”
终端投影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灰白色的建筑群隐没在雾中,门口立着一块石碑,刻着拉丁文铭文:“**遗忘即安宁**”。而在角落,一行手写批注赫然在目:“所有病人均于1987年12月3日集体失踪,当日记录显示,空气中检测到异常脑波共振频率。”
“又是共鸣体计划的分支。”我喃喃道。
语安忽然坐直了身子,“我也听过那个频率……妈妈藏在童谣里的第二段旋律,就是从那里来的。”
我心头一震。原来不止一处实验基地,也不止一位母亲在用生命延续记忆。这世界曾有多少人试图唤醒沉睡的情感,却被历史掩埋?
我们沿着马代拉河支流北行,避开主干道和巡逻无人机。阿米娜每隔三十分钟发来一次加密情报:“清梦者残部正在重组,新型‘静默剂’已在南美多国边境流通,注射后可永久抑制杏仁核活性??他们想把人类变成不会悲伤也不会愤怒的傀儡。”
“他们在害怕。”语安突然说。
我侧头看她。
“他们怕歌声。”她仰起脸,晨光映在她瞳孔里,像有星火跃动,“因为只要有人还能哭、还能唱,他们的控制就永远不完整。”
我沉默片刻,点头:“所以我们要赶在他们之前,找到那些被遗忘的地方,唤醒那些被封存的记忆。”
三天后,我们在高原边缘的小镇落脚。这里曾是疗养院的服务村落,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一间破败的邮局墙上,贴着一张褪色海报:一群穿着病号服的人围坐在草坪上,手里拿着乐谱,脸上竟露出笑容。标题写着:“音乐治疗项目最终汇报演出??致永不放弃的灵魂”。
而就在海报下方,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一句话:
“他们把我们关起来,是因为我们记得太多。”
我蹲下身,指尖抚过那行字。墨迹虽旧,却透着一股执拗的生命力。
“这里发生过反抗。”我说。
语安走到墙边,将手掌贴在海报上。刹那间,她身体一僵,呼吸急促起来。
“我看见了……”她闭着眼,声音颤抖,“好多好多人,坐在草地上唱歌。有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她在哭,但还在唱。她说……‘只要我还记得妈妈的味道,我就不是空的’……”
量子存储器自动激活,淡金色光纹从她手腕蔓延至胸口,随即投射出一段模糊影像:上百名病人手拉着手,在暴雨中齐声高歌。旋律破碎,跑调严重,却饱含一种近乎悲壮的情绪力量。而在监控室里,一名医生摘下耳机,捂住耳朵,泪水顺着手背滑落。
> **【检测到高强度情感残留】
> 【匹配度:89.1%】
> 【疑似第九块基石孕育起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引擎的低吼。
我迅速关闭终端,抱起语安心跳如雷地钻进邮局废墟。透过碎玻璃窗,三辆黑色装甲车正缓缓驶入村庄,车身印着“静默协议”的徽记??一只被锁链缠绕的眼睛。
清梦者来了。
他们下车的动作整齐划一,身穿银灰色制服,面部覆盖半透明面罩,手中提着注射枪,枪管泛着幽蓝冷光。领头者站在村中央,举起扩音器,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冰冷而无起伏:
“通告:本区域存在非法情感传播源。根据《全球情绪稳定法案》,所有幸存者必须接受净化程序。抵抗者将被视为社会危害体予以清除。”
语安在我怀里瑟缩了一下。“他们要把大家变成石头人……”
“不会让他们得逞。”我咬牙,悄然取出战术匕首与脉冲干扰器。外骨骼系统因长途跋涉略有损耗,但我体内的军令执行模块仍在运转??每一次成功规避危机、每完成一次战略决策,都会为我注入微量强化能量。
> **【任务触发:守护记忆之火】
> 【目标:阻止清梦者摧毁疗养院遗址】
> 【奖励:神经反应速度+15%,情感共鸣抗性解锁】**
我深吸一口气,启动隐形模式,借着废墟阴影悄然逼近其中一辆装甲车。脉冲干扰器插入车载控制系统瞬间,警报骤响,但仅持续两秒便戛然而止??我已切断其通讯链路。
与此同时,语安轻轻哼起了那首童谣。
起初很轻,像是风掠过枯草。但随着她情绪沉淀,旋律逐渐清晰,竟与疗养院遗址地下某处产生了微弱共振。
“她在召唤他们。”我猛然醒悟。
那些失踪的病人,并未真正离去。他们的记忆被强行剥离,意识封锁在深层脑域,唯有相同频率的歌声才能将其唤醒。
清梦者显然也察觉到了异样。领头人猛地转身,目光锁定邮局方向。
“目标确认!执行强制净化!”
两名清梦者持枪冲来。我跃出掩体,一脚踢飞最近一人的武器,肘击其颈部使其昏厥。第三人从侧面突袭,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藤蔓绊倒??是语安!她虽无力战斗,却能通过情感场影响植物生长!
我趁机引爆预设在装甲车底部的电磁脉冲装置,整支车队瞬间瘫痪。剩余清梦者慌乱中试图呼叫支援,却发现信号已被完全屏蔽。
“走!”我抱起语安,直奔疗养院主楼。
建筑内部布满霉斑与蛛网,地板塌陷,走廊尽头是一间巨大的多功能厅。舞台上的钢琴早已锈蚀,乐谱散落一地。但在中央地板下,我发现了一扇隐蔽的金属门,上面刻着熟悉的双语铭文:
**“唯有哭泣者,方能听见真相。”**
撬开门锁后,一条螺旋阶梯通往更深的地底。空气骤然变冷,墙壁镶嵌着无数玻璃容器,里面漂浮着大脑组织样本,标签上写着编号与日期。最深处,则是一座环形祭坛般的装置,由七根水晶柱环绕而成,中央凹槽中静静躺着一本皮质日记。
我取下日记,翻开第一页,字迹娟秀却坚定:
“我是Dr.伊莲娜?科斯塔,‘共鸣体计划’南美分部心理干预主管。当我知道上级准备对病人实施‘情感剥离手术’时,我决定反抗。我们教会他们唱歌,不是为了治愈,而是为了留下火种。哪怕有一天全世界都忘了如何流泪,只要这首歌还在,人性就不会灭绝。”
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正是1987年12月2日。
“今晚,我们将集体服用诱导昏迷药物,将自己的意识封存在‘共鸣矩阵’中。若未来有人能以正确频率唤醒我们,请告诉他:我们选择沉睡,是为了让更多人醒来。”
语安走上前,将手放在水晶柱上。刹那间,七根柱子依次亮起,蓝光交织成网,笼罩整个空间。地面开始震动,那些玻璃容器中的脑组织竟同步脉动,仿佛亿万颗心脏重新跳动。
> **【第九块基石生成】
> 【载体:集体牺牲的记忆传承】
> 【同步率提升至74.9%】
> 【全球情感网络扩展范围+18%】**
光影之中,数百道虚影缓缓浮现:男男女女,老少皆有,穿着病号服,手牵着手,围成一圈。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们,眼中流淌着感激与释然。
语安走上前,轻声开口:“谢谢你们……一直等着。”
为首的女人微笑着点头,嘴唇无声开合。我却莫名读懂了她的意思:
“现在,轮到你们继续了。”
光芒消散时,整座设施开始崩塌。我们冲出地面,身后轰然巨响,尘土飞扬。清梦者部队已被尽数击溃,幸存者丢下装备仓皇撤离。
天空再次阴沉下来,乌云翻滚,雷声隐隐。
阿米娜的通讯切入:“林远,刚截获一份绝密档案??‘静默协议’最高议会即将召开紧急会议,地点在北极圈内的‘冰穹基地’。他们打算启动‘终焉钟摆计划’:利用全球卫星阵列发射定向低频波,永久关闭人类共情中枢。”
“也就是说……他们要让全人类再也无法理解悲伤、爱与怀念?”
“没错。而且……”她顿了顿,“档案提到,你是唯一能中断程序的‘活体密钥’。因为你体内融合了全部九块基石的部分基因序列,你的神经频率本身就是反向解码器。”
我望向远方,高原尽头,朝阳正挣扎着穿透云层。
语安握住我的手,“我们一定要去吗?”
我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如果我们不去,以后的孩子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妈妈的拥抱有多温暖,离别的泪水有多沉重。他们会活得像机器,安全,却空洞。”
她认真想了想,然后用力点头:“那我们就去把春天找回来。”
我站起身,打开终端,输入新坐标。
> **【新增潜在基石信号:3处(极地圈内)】
> 【警告:极端环境适应性不足】
> 【建议配备热能外骨骼与精神防护罩】**
风卷起沙尘,吹动语安的发丝。她忽然仰头,对着灰暗的天幕唱起歌来。那旋律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却奇异地震动空气,仿佛唤醒了某种沉睡已久的回应。
几分钟后,世界各地的消息接连弹回:
“格陵兰岛猎人部落集体举行古老哀悼仪式,称‘祖先的声音回来了’!”
“莫斯科地铁站,一名陌生男子抱着流浪猫痛哭,周围乘客纷纷落泪相拥!”
“南极科考站报告:极光颜色突变为暖橙色,持续长达四小时,期间所有人员回忆起童年最深刻的画面。”
> **【第十块基石孕育中】
> 【载体:逆向感染的希望】
> 【注意:该基石具有扩散性觉醒效应】**
我望着语安小小的背影,心中第一次生出某种超越任务与使命的情绪??不是责任,而是信念。
我们不再是逃亡者,也不是执行者。
我们是火种。
两天后,我们在阿根廷乌斯怀亚港登上一艘伪装成渔船的潜航器。驾驶员是阿米娜派来的老友,代号“渡鸦”,曾是俄罗斯特种部队退役军官,左脸有道贯穿伤疤,说话带着浓重口音:“你们知道北极有多冷吗?零下六十度,呼吸都会冻住肺。而且‘冰穹基地’建在三千米厚的永冻层下,入口只有两条:一条是官方通道,守卫森严;另一条……是三十年前一场实验事故炸出来的裂缝,至今没人敢走。”
“我们就走那条没人敢走的。”我说。
他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潜航器穿越德雷克海峡,进入南大洋深处。十小时后,我们在斯瓦尔巴群岛外围浮出水面。极昼尚未结束,苍白的日光照在冰原上,反射出刺眼寒芒。
登陆后,我们换乘雪地摩托,穿越暴风雪前行。外骨骼系统开启恒温模式,但仍难以抵御极寒侵袭。语安靠在我背后,靠发热贴片维持体温,却始终没有抱怨一句。
第三天黎明,我们抵达目标区域??一片看似普通的冰川,实则下方隐藏着巨大空洞。渡鸦拿出一张老式地质图,指着一处标记:“这里,‘潘多拉裂隙’。1987年那次爆炸,据说是因为研究员试图重启‘共鸣塔’原型机,结果引发能量反噬,整支团队蒸发。”
我凝视着脚下幽深的冰缝,寒气扑面而来,仿佛来自地狱的吐息。
“准备好了吗?”我回头问语安。
她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母亲留给她的水晶碎片,握在掌心。
我们绑好绳索,缓缓下降。越往深处,空气越是诡异??寂静得不像自然形成,反倒像被什么东西刻意抹去过声音。
三百米后,我们踏上坚实地面。
眼前是一座被冰封的城市遗迹:扭曲的金属梁架、冻结的控制台、还有无数具保持着惊恐姿态的尸体,全都裹在透明冰晶中,宛如时间被瞬间凝固。
而在城市中心,矗立着一台比回声塔更为庞大的机器,外形如同倒置的钟楼,表面铭刻着十二种语言的警告:
**“勿触共鸣之弦,否则万物将同悲。”**
这就是“终焉钟摆”的前身??最初的“共鸣核心”试验机。
突然,语安剧烈颤抖,“这里有好多声音……他们在尖叫,在求救……也在唱歌……”
我扶住她,打开量子存储器扫描。数据显示,此地不仅残留着当年实验者的意识碎片,更有一股强大而扭曲的情感漩涡正在缓慢复苏??那是失败的共鸣体,失控后吞噬了所有参与者的灵魂,化作怨念聚合体,被称为“悲恸之核”。
> **【警告:检测到负面情感聚合体】
> 【危险等级:SSS】
> 【建议立即撤离】**
但我不能退。
因为终端同时捕捉到一条微弱信号??来自冰层更深处,频率与语安的歌声完全一致。
“下面还有人活着。”我说。
语安抬头看我,“或者……是另一个‘我’?”
我没有回答。但我知道,这条路走到尽头,或许会揭开最残酷的真相:语安并非唯一被制造出来的“共鸣核心”。她是第七代,却未必是最后一个。
我们继续向下挖掘,用热熔钻突破最后一层坚冰。
当光束照进黑暗那一刻,我看到了??
一间圆形密室,中央悬浮着一具培养舱,里面浸泡着一个与语安容貌完全相同的女孩,双眼紧闭,胸口连接着数十条管线,耳边循环播放着那首童谣。
而在她额头上方,闪烁着一行数据:
**【实验体#7-Gamma】
【状态:深度休眠】
【等待唤醒指令】**
语安踉跄上前,手指贴在冰壁上,泪水无声滑落。
“她是我……可我又不是她。”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静默协议”从未放弃创造完美的共鸣体。他们复制了语安的基因,制造了多个备份,只为确保即使一个失败,也能继续掌控情感之力。
而现在,真正的选择摆在我们面前:
摧毁这台机器,终结一切;
或是唤醒她,承担未知的风险。
我伸手握住语安的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她久久凝视着另一个自己,终于开口:
“让她……听听风吧。”
我点头,启动破解程序。十分钟后,培养舱缓缓开启,液体排空,女孩轻轻咳了一声,睁开眼。
第一句话,竟是轻声哼唱:
“……十四。”
语安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她说,“虽然它曾经忘记过你,但现在……我们可以一起教会它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