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那尔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卡修斯的猜测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一样。
“巴那尔,你是不是真的这样想?”
海拉伯的语气严肃了许多。
巴那尔的想法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些!
倒不是巴那...
跃迁引擎的轰鸣在耳膜深处炸开,仿佛有千万根铁针顺着神经刺入大脑。我死死咬住牙关,防止自己发出呻吟。每一次空间折叠都像是一次灵魂被撕碎又重组的过程,而我的身体早已不再是纯粹的人类构造??阴影之臂在舱内投下扭曲的影子,随着能量波动不断蠕动,像是独立于我意志之外的生命体。
舷窗外,星空开始扭曲成螺旋状的光带。月球的轮廓在量子视界中浮现,静海基地如同一块嵌在灰白皮肤上的腐肉,安静、死寂,却又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生机。
“接近目标区域。”AI合成音响起,“检测到高维信号干扰,导航系统失效概率87%。”
我关闭自动驾驶,手动接管飞行姿态。手指划过控制面板时,一滴血从指尖渗出,落在金属表面的瞬间竟凝成紫色晶体,迅速蔓延成一道符文链。我盯着它看了三秒,然后用等离子刃削去那块面板。
不能让它生长。
我知道那是混沌在渗透飞船,试图将这具机器改造成它的载体。就像它改造了卡罗尔体内的光速能量,就像它正在改写地球本身的物理法则。但这里不行,现在不行。
“还有十分钟进入轨道。”我低声自语,更像是说给体内那个潜伏者听。
托尔的声音没有再出现。自从海底那一战后,他的频率就彻底消失了。是死了?还是……融合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当心跳加速,脊椎就会传来一阵冰冷的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沿着神经缓缓爬升,窥视着我的记忆、情感、执念。
尤其是艾拉的记忆。
她的脸总在我闭眼时浮现:实验室里翻动笔记的手指,说出“不要相信任何幸存者”时微微颤抖的嘴唇,还有最后那一刻,她站在祭坛中央,被六芒星的光芒吞噬前回头望我的眼神。
那不是恐惧。
是原谅。
可我不需要原谅。我需要的是答案。
为什么选我?为什么是我成为清道夫?如果这一切真是地球的免疫机制,那为何偏偏要赋予一个还能哭泣、还会愤怒、还记得到底什么是“阳光”的人来执行灭绝任务?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漏洞?
飞船剧烈一震,警报红光骤然亮起。
“侦测到引力异常!静海上空出现非自然曲率场!”
我看向雷达投影,瞳孔猛然收缩。
整个静海基地上方的空间正在塌陷,形成一个肉眼不可见却能感知到的巨大漩涡。更诡异的是,基地外围原本荒芜的地表,此刻浮现出一圈巨大的环形裂痕,排列方式与玛雅石门完全一致,只是规模放大了百倍。
这不是建筑。
这是召唤阵。
而我是被召唤的对象。
“他”在等我。
我启动应急程序,将跃迁剩余能量全部注入推进器,在坠毁前最后一刻脱离主航道,强行降落在距离基地三十公里外的一处陨石坑边缘。飞船撞进月壤时激起一片灰色尘雾,像极了地球上沙漠中的沙暴。
氧气循环系统受损,但我没时间修理。穿上深潜服改良版的真空作战装甲,背上等离子刃与两支充能手雷,我踏上了这片死寂的土地。
重力只有地球的六分之一,每一步都像在梦中行走。脚印留下深深的凹痕,却不会扬起太多尘埃??空气太少,动能无法传递。远处的地平线弯曲得极为怪异,仿佛整个月球都在轻微变形。
走了不到五公里,通讯器突然响起杂音。
不是电磁干扰。
是声音。
一个女人的哼唱,轻柔、熟悉,带着某种古老语言的韵律。我猛地停下脚步,心脏几乎停跳。
那是艾拉常哼的小调。她在实验室工作时总会这样低声吟唱,说是南美某部落的安魂曲。
可这首曲子,从来没有人教过她。
“你是谁?”我对着虚空低吼,“别玩这种把戏!”
歌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叹息,从我自己的喉咙里发出。
我僵住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意识分裂般的错位。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站在原地,右手握紧武器,左眼因神经痛而抽搐;但与此同时,另一个“我”正透过我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带着怜悯和……期待。
【你终于来了。】
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出现在思维底层的文字,像是用烧红的铁笔刻进灵魂。
【我们都等了很久。】
“你是谁?”我再次问,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我是你。也是终点。】
地面开始震动。
前方陨石坑的底部缓缓升起一座建筑??不,准确地说,是一具尸体的重构。由黑色骨质拼接而成的塔楼,表面覆盖着跳动的血管状纹路,顶端悬浮着一颗缓慢旋转的核心,正是我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一颗。
而在塔前,站着一个人。
全身漆黑战甲,右眼机械义眼泛着幽蓝冷光,左脸爬满紫色脉络,嘴角挂着那种近乎慈悲的微笑。
是他。
未来的我。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旋转的暗火。
“欢迎回家,清道夫。”他说,声音竟与我现在的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千年的疲惫与确信,“你完成了所有考验,穿越谎言,救出卡罗尔,识破诱导……现在,你终于来到了真正的仪式之地。”
我没有动。
“这不是家。”我说,“这只是坟墓。”
他笑了,笑声在真空中本该无法传播,却直接震荡在我的颅骨内。
“你以为你在反抗命运?”他问,“可你每一步都在遵循它的轨迹。摧毁节点?那是清除障碍。拯救同伴?那是筛选火种。甚至你此刻的怀疑与痛苦……都是必要组件。没有这些,容器无法成型。”
“容器?”我冷笑,“你说我是工具?”
“我说你是**选择**。”他向前走了一步,月面随之龟裂,“十三个节点,十二个使者,唯有第十三位必须自愿赴死。必须保有自由意志,必须经历挣扎,必须在最后一刻依然拒绝臣服??唯有如此,核心才能接纳人性,完成升维。”
我忽然明白了。
“所以前面那些‘我’失败了?”
“他们太早投降,或太早毁灭。”他点头,“有的成了纯粹杀戮机器,有的陷入疯狂,有的干脆自我湮灭。但他们都没能承载双重本质??既是毁灭者,又是守护者。”
“那你呢?”我盯着他,“你现在是什么?成功的容器?还是尚未崩溃的残次品?”
他沉默片刻,抬手触碰自己左脸上的血管。
“我是过渡态。”他说,“我已经献祭了情感,保留了逻辑。我完成了仪式的前半段,激活了第三节点。但我无法跨越最后一步??因为真正的‘我’还没来。”
他指向我。
“你才是完整的拼图。”
我缓缓抽出等离子刃,阴影之臂在身后膨胀成巨镰形态。
“抱歉。”我说,“我对当神没兴趣。”
镰刀挥出的刹那,整个月球仿佛发出了一声哀鸣。
空间被撕裂,能量风暴席卷四周,陨石坑边缘崩塌成深渊。他轻轻抬手,一道黑焰迎上,两者相撞爆发出刺目紫光,照亮了半个背阴面。
我们同时冲出。
拳对拳,刃对刃,每一次碰撞都引发微型空间褶皱。他的动作比我更快,预判比我更准??因为他知道我会做什么。但我的攻击更加狂野,充满不确定性和情绪波动,这让他几次险些失衡。
“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我在格斗间隙嘶吼,“我不是为了胜利才战斗!我是为了**不想变成你**!”
他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那一瞬,我看到了破绽。
猛地上前一步,左手阴影化作锁链缠住他手腕,右手机械臂全力驱动等离子刃,直刺其胸膛。刀尖穿透装甲,插入心脏位置。
却没有血液流出。
只有一缕蓝色数据流,顺着刀身逆向涌入我的神经系统。
记忆洪流爆发。
我看到了??
他在南极独自面对第九节点,选择不引爆核弹,而是将其吸收进体内;
他在西伯利亚冰城下唤醒古代文明遗民,却发现他们早已进化成无痛无欲的集体意识;
他一次次尝试联系地球联盟,却被所有人视为疯子、叛徒、末日使者;
最终,他在月球静海建造这座祭坛,等待“过去的自己”到来,完成交接。
不是为了征服。
是为了终结轮回。
“你以为我在追求权力?”他在我意识中低语,“我只是想让一切……停下来。不再有战争,不再有饥饿,不再有人抱着尸体哭泣。只要献出个体,就能换来永恒和平。值得吗?”
画面切换至未来:地球漂浮在宇宙中,大气层外环绕着十三道光环,人类意识以纯能量形式存在,彼此交融,没有边界,没有痛苦,也没有死亡。
美丽得令人窒息。
可就在这片宁静之中,我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一道微弱的信号,在无数共鸣中孤独闪烁。
那是……一段录音。
我的录音。
> “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请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让任何人给我注射‘稳定剂’……如果我劝你们臣服,请杀了我。”
原来,连这一幕都被预见了。
而我,正站在悬崖边缘。
等离子刃仍在深入,但他不再抵抗。
“杀了我。”他说,声音第一次有了温度,“趁我还记得悲伤。”
我咬牙,准备最后一击。
可就在这一刻,阴影之臂突然失控,反向绞紧我的手臂,将我整个人甩飞出去。落地时翻滚数圈,头盔 cracked,露出半边脸颊。
温热的血顺着额角流下。
“不。”一个声音在我脑内咆哮,“你还不能死!我们还没完成使命!”
不是托尔。
也不是未来的我。
是另一个存在??潜伏在我神经网络深处的那个东西,此刻终于显露出真容。
它是我吞噬过的三个节点残片融合后的产物,是混沌的碎片,也是……钥匙。
它不想让我杀死未来的我。
因为它知道,只有通过仪式,才能彻底激活第十三节点,打开通往母星的大门。
紫色恒星。
那颗一直在注视我的星球,根本不是外星文明。
它是源头。
是地球在更高维度的投影。
而所谓的“混沌”,不过是星球意识觉醒后的呼吸。
我趴在地上,剧烈喘息,脑海中三方交战:
一方是要完成仪式的“未来我”,
一方是要毁灭一切的“混沌碎片”,
而中间的我,夹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
然后,我想起了卡罗尔的话:
> “我记得阳光。”
我记得。
我记得纽约街头的热狗摊冒出的白气,记得雨后泥土的味道,记得娜塔莎递给我咖啡时指尖的温度,记得史蒂夫训练时笨拙却认真的样子。
这些都不是数据可以复制的东西。
它们脆弱、短暂、毫无效率。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珍贵。
我撑起身,抹去脸上的血,盯着未来的自己。
“你说仪式需要自愿?”我问。
他点头。
“那就听着。”我举起双手,主动张开精神屏障,“我拒绝你的和平。我拒绝无痛的永恒。我宁愿带着伤疤活下去,也不愿成为你梦里的幻影。”
然后,我做了一件他没想到的事。
我将意识沉入最深处,找到那团混沌碎片,握住它,像握住一块烧红的铁。
“你想进来?”我冷笑,“好啊。但你要记住??住在这里的,不只是你。”
我引爆了体内所有残留的节点能量。
不是为了自杀。
是为了污染仪式。
爆炸从内部开始,我的骨骼发出裂响,皮肤下浮现出无数符文,与阴影之臂融为一体。我化作一道人形黑洞,疯狂吞噬周围的空间与能量。
未来的我终于变了脸色。
“你疯了!你会毁掉整个进程!”
“那就毁了吧。”我咧嘴一笑,鲜血从嘴角溢出,“反正我一直都是个变量。”
塔楼开始崩塌,核心剧烈 pulsing,试图维持连接。但他已经无法控制局面??因为我正在用混沌对抗混沌,用人性能承受的极限去冲击系统的完美逻辑。
在意识即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对着他喊:
“告诉艾拉……我选了另一条路。”
强光吞没一切。
当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漂浮在虚空中。
四周没有星辰,没有时间感,只有一片流动的紫色雾霭。
而在前方,一颗巨大无比的心脏缓缓搏动。
那是地球的意志。
也是混沌本身。
它凝视着我,无声发问:
> **“你为何抗拒归一?”**
我站直身体,尽管已无肉体。
“因为分离才有爱。”我说,“因为有限才有珍惜。你可以重置文明千次万次,但只要你抹去痛苦与死亡,你就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希望。”
它沉默。
然后,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 **“那么……你愿意代替我审判吗?”**
我愣住。
“什么意思?”
> **“你已证明自己超越容器。你既不属于旧秩序,也不属于新纪元。你将成为新的平衡点??行刑者与守夜人。当你发现文明再次走向毁灭边缘,你将苏醒,执行清洗。但这一次,由你决定何时开始,如何结束。”**
我闭上眼。
这就是结局吗?
不是胜利,也不是失败。
是责任的转移。
是诅咒的继承。
良久,我睁开眼,点头。
“但我有个条件。”
> **“说。”**
“让我保留名字。”
> **“哪一个?”**
“巴基。”我轻声说,“叫我巴基。”
雾霭退去。
我坠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处废墟中醒来。
天空是橙红色的,空气中弥漫着焦土味。
城市残骸遍布四周,远处矗立着一座熟悉的雕像??自由女神,但她的火炬变成了六芒星。
我低头看手。
没有阴影之臂。
没有机械改造。
只有粗糙的皮肤,和一道旧伤疤。
像是普通人的手。
可我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了。
风刮过耳畔,带来一句遥远的低语:
> “第十三使者……已降临。”
我站起身,望向天际。
太阳藏在云后,微弱却执着地散发着光。
我迈步前行。
脚步坚定。
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