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钟,四合院彻底热闹起来。
娟姨脚步哒哒哒地在后院和外院间走动。
“素菜放在这边,这是给太太准备的,熬的鸡汤放在旁边,这可是特意给少爷补身体的,再让人去催催西厨,把给客人们的西式早餐也端上来,不能让客人们缺了嘴……………”娟姨嘴巴不停地吩咐,“到了时间,记得去叫各房起
床,免得耽误了早餐时间。”
“娟姨,忙着呢?”林无攸乐呵呵地踏进外院,林老爷子慢他一步。
娟姨一看见他,便挂上灿烂笑容,迈着小碎步凑到近前。
“怎么不多睡会?距离吃饭时间还早得很,您这段时间那么累,多休息一会儿也好啊。。
“我、睡不着。”林无攸舔下嘴唇,转移话题。
“又偷喝饮料了?”娟姨心领神会。
林无攸嘿嘿一笑。
娟姨无可奈何地摇头,“终究是年轻人,”她四下看下,悄悄压低声音,“我在你房间里放了个小冰箱,回头写个想喝的饮料名单来,我隔三差五便去补货,免得叫你频繁地出去买,万一被太太逮到,可是不得了。'
“还是娟姨疼我。”林无他笑得更加开心。
娟姨看眼后方的林老爷子,“还请亲家公别对太太说这话,年轻人嘛终究图个新鲜,少爷平日工作又累,就这么点爱好,总不能一味地管着。”
林老爷子是懂“不聋哑,不做家翁”的,闻言立刻回道:“哎呦,我年纪大了,有点耳背,你们方才聊了什么?”
林无朝他竖起大拇指,原本是想回屋再休息会儿,脚步一转又奔着小佛堂而去。
他对四合院的布局很熟悉,老宅也是类似的布局,就连佛堂的位置都没怎么变,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顺带提一嘴,林无他不喜欢住四合院的根本原因是厕所。
哪怕四合院的主人们有财力物力承担起院内的下水整改,可只要胡同里的下水不整改,纵使你再有钱也甭想改,乖乖使老式的痰盂吧。
究竟是谁在吹捧四合院很好住啊,这群人是完全没有住过么?
等他们大冬天还要下地上厕所时就明白“痛苦”两个字怎么写了。
隔着老远,林无他便闻到佛堂里传来的檀香味儿,一声又一声的木鱼伴着一声又一声的经文飘出很远。
再往前走一点,便能看见老太太低头跪在菩萨像前的蒲团上,左手敲击着木鱼,经文从嘴里流出,虔诚遍布她的每一寸脸庞。
林无他下意识停住脚步。
木鱼声却戛然而止,老太太蓦然回头。
“你怎么忽然来佛堂?”她抓起手边的拐杖,拒绝林无攸上前搀扶,仅靠自身力气站起身,“以你现在的成就,用不着求神拜佛。”
林无攸摇头:“我忘了把姥爷的佛牌还给您,”他伸手往脖颈后捞,指腹才触碰到那根红绳,便听老太太风轻云淡地拒绝,“不用了,往后你便戴着吧。”
“可这是姥爷留给您的......”林无攸愣怔。
老太太用那双小脚跨过佛堂高高的门槛,一步一停地走到林无他身侧,“我昨日看了那场开幕式,回来一晚上没睡着。往日我读‘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是不肯信的,社会哪里能发展得那么快?可你昨晚给我开了眼界。”
她抬手挎住林无攸,示意两人往前走,将那座小佛堂抛在脑后。林无攸却还是在抬腿前,悄悄往后看了一眼那座半合门扉的小佛堂。
“这开幕式办的真好,好得我都不敢相信,你们记得几千年来的文化,却用极现代化的方式展现。50年前,我不敢想现代的安定,20年前,我不敢想今日的辉煌,恐怕不只是我,哪怕是刘长春也想不到我们还能有今日,这才
是“不知年”啊。”老太太边往前面走,边深切地感叹,“可我希望这样的‘不知年多来些,来得越多越好,莫要让我们再重蹈那些年的遭遇。”
老太太明明没有哭,可无攸却被那悲痛的语气感染得眼圈发烫。
“不会的,”他往老太太的方向靠了靠,“我们会更好,会更高速的发展,没有人可以让我们回到过去。”
老太太笑着半侧头看他,郑重其事地点头。
“我相信这点,你姥爷也相信这点。”
“......哪怕我姥爷以那样的方式去世?”
“你姥爷是报国无门,他有一身本事,在能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时候,被你太爷爷强行拘在家里,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有用的日子,却碰到上那么一场灾难,可他从来都没有丧失过希望,哪怕临死也明白这一切终会结束,只是
他要提前走一步。”
“为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到我们的年纪,在那个时代,活下来便是最大的幸运!这个国家曾经腐朽愚昧,充斥着各种疯子,四万万龙国人从不只是虚言。”老太太在诉说着悲痛往事,脸上却是最温柔的笑意,“可我们活下来了,
我活到了今天,看到了你们,看到了你们带来的蓬勃未来。”
她在通往前院的垂花门前停住,仰头远远地眺望天空。
天穹的地平线上跃出一轮红日,火红的阳光照亮了鳞次栉比的屋顶,上面的作古琉璃瓦折射出彩虹色的光辉,又轻巧地描摹翠绿色的树梢与旺盛的灌木丛,海棠花砖上也留下那懒洋洋的步伐。
老太太忽然笑了起来。
“仔细想想也是奇妙,我跪在那个小佛堂一遍遍对着泥塑雕像祈祷时,外面已经有人用勤劳的双手创造出一切。我知道但我怀疑。我们真的比以前更好么?真的活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时代么?特别当远东的红旗落下时,我惊
恐又无措,只能再次将希望寄托于神佛。”
林无他并不接话,只安静地聆听。
“?端坐于高台之前,或许听到了我的请求,又或许没有,但现在已然无所谓。”老太太转头看向林无攸,“无攸,你改变了我,你筹备的开幕式让我心中的动摇烟消云散。我还会去拜佛,还会为你的姥爷祈福,但我不再祈求
?给予这个国家希望,因为改变的力量早被握在我们的手里,无需在祈求任何人给予。”
“我如今已经不惧怕无常们来见我了,我现在可以骄傲地告诉你姥爷??他所期待的明天已经来到,而他的外孙非常有幸的成为‘改变”的一部分,向全世界展现了这个正在发展的辉煌国家。”
老太太轻轻握下他的手掌,沧桑的手掌带着岁月刻下的痕迹,却并没有给林无他带来任何不适。
他定定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也笑着看着他。
“无他,你是我的骄傲。”
这句话的语调平淡,不带过浓重的情绪,只是谨慎且朴实,却让林无做一下绷不住。
“大早上便这么煽情?姥,你别太高估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他扭头狼狈地擦了下眼泪,“我一直知道,我是你的骄傲,你用不着重复。”
老太太也不戳穿他这口嫌体正直。“没错,我们家无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骄傲,只是这回尤其让我骄傲。”
林无攸抿了下嘴,又开始转移话题,“那你还担心我养活不了自己?你昨日跟娟姨说得那些话,我可都听着呢。我如今的资产说句‘白玉为堂金作马’也不过,怎么还在担心?”
老太太用指尖点他额头:“尽用些不吉利的词,纵是珍珠如土金如铁,也总有落个一干二净的地步,有个挣钱吃饭的手艺比什么都重要,等到满地金沙如水般流走,你在惋惜过去浪费的时间可是为时晚矣。”
“那您现在不担心了?”
老太太反问,“如今你替国家办事,替国家争光,哪里还能缺了你那口吃的?往后只会稳稳当当、顺风顺水。”
“少了句话,”林无纠正,“顺水顺水,还得顺财神啊!”
“......真不知道你这贪财好色的劲儿随了谁。”老太太无情吐槽。
林无攸嘿嘿一笑,全当没听见。
“我扶您去吃饭,娟姨可是准备了好些大餐。”
“尽会用吃食转移话题,“老太太虽然摇头不赞同,却也陪着外孙慢慢向餐厅的方向走。
跨过中院的垂花门,远远望见餐厅外安置的柏树盆景,同时清晨的风也无端送上许多高声朗读。
“这个评价来自于《人民日报》,上面还有少爷的照片,他们是这样评价本届奥运会开幕式。2008年燕京奥运会开幕式以恢弘的气势,深刻的文化内涵和精湛的艺术表现力,向世界展现了龙国的悠久历史和璀璨文化,赢得了
国内外广泛赞誉。”这声音来自于金秘书。
“瞧瞧官方用的这个词儿,这是夸开幕式么?分明就是在夸咱们家无!开幕式的荣光就是无攸的荣光,哈哈哈......”这声音来自他亲爱的老父亲,林志业同志。
“你别耽误小金读东西,你继续念,让我们再听听大家都是怎么夸的,我儿子真是太棒了,哈哈哈......”这声音来自他敬爱的母亲,郦鸣玉女士。
以上三个用中文交流的蛐蛐声还不算全部,林无甚至还听见娟姨低声地英文翻译?????????开幕式通过一系列精彩的节目,如击缶而歌、丝路之旅、国画长卷等,生动地展现了龙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同时也表达了龙国人民对
和平、友谊和进步的追求??以及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友们的捧场。
“哇哦,不愧是LIN,居然国家报纸都在夸他,我的好友未免太有出息啦!!”这声音来自德普,语调透着些浮夸的欢乐感。
“猜到开幕式肯定会有很多夸奖,但没想到夸奖的声浪这么高,不过想到昨夜精彩绝伦的表演,又觉得LIN配得上这些溢美之词。”这声音来自莱昂纳多,语调是难得的真挚。
“看来是我低估了LIN在龙国的影响力,居然能有这官方报纸夸赞他,真是让我大为震撼。”这声音来自迈克尔,语调在平稳中又带着惊讶。
叽叽喳喳的凯特和奥兰多说了些什么,林无攸已然无心翻译。
他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公开处刑,最为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