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攸望着那道摇晃的身影,既有心伸手去拉,又不知道拉住后能说什么。
对于一位工作年岁比他还要大的前辈,他是无法用任何言语,任何行动劝住对方。
“活的岁数比你大,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少来教训老子!”??这句被无数长辈挂在嘴上的话,同样也是他们当下人生态度的真实写照。
过度依赖已有过的成功经验是人的本性。
这怪不得他们执拗,可无他却无法在类似的情况下出手帮人。
那不是帮忙,那是得罪人。
林无攸抬头望眼灯火辉煌的“林家饭庄”,甩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准备赶快回家休息。
他明天上午要去见韩三坪,商量《功夫熊猫》延长秘钥的事情,下午还要乘飞机飞往威尼斯。
电影节27号开幕,可他连晚礼服还没有试过,海盗爷已经抵达威尼斯,日常发来电话轰炸,求着他赶紧试礼服,要对得起DIOR每年给的代言费。
“......也不是我不想试,主要是真抽不出时间。”
林无攸嘟囔着替自己开辩,抬腿便往停车场的方向走,金秘书应该在那里等他。
他走进地下停车场,耳廓立刻被一阵吵吵嚷嚷的声浪袭击。
“张朝阳!你不要脸!明明是我先来的,要跟林导谈也是我谈,你凑个热闹啊!”
“曹国伟,你才不要face呢!我们搜狐对林导更有诚意,我们可以无条件地掏钱赞助,无条件地支持他的电影,你们新浪做得到么?封个账号都磨磨唧唧的家伙!”
“我们不是不封,是在等对方道歉,能不能别胡扯啊!”
“反正你们现在就是没封!!”
"
除了这两道吵得热闹的声音,还有金秘书在中间劝架的声音。
“张总,咱们消消气,都是老总,在社会上都有身份地位,别闹得这么难看。”
“曹总,这就是你不对劲了,怎么还不到那个人的账号?难不能还想搞出个篇檄文来。”
“等道歉是正确的,但也不能一直等下去......”
在张口说话前,林无攸先低头看眼腕表,借着地下停车场幽暗的灯光,一点半的时间点还是如实映入眼帘。
那刻,林无攸真觉得世界好魔幻。
凌晨一点半,地下停车场,搜狐和新浪的CEO为了他大吵特吵。
如果这是本三流小说,他会笑作者为了捧男主的地位而异想天开的操作;偏生这他娘的是现实生活,他只会在默默无语三秒钟后,果断向后撤退。
不想跟那俩神经病对话。
至少不能在凌晨一点半的地下停车场。
可惜,他的反应太慢了,吵架也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两人已经注意到林无攸到来,俩人立刻同步率100%的高喊。
“林导!”
然后,他们不顾金秘书夹在中间的阻拦,一左一右撒开踩着皮鞋,穿着西装裤的小短腿向他奔去。
此时此刻,此景此心,林无攸想发出土拨鼠的叫声,“啊啊啊啊??”
但为了他那该死的自恋(主要是不想在媒体唇舌的代言人前去份儿),他还是换成平和的微笑。
“两位老总好。”他笑着挥手打招呼。
“林导,考虑将《与林无攸同行》卖给我们搜狐吧!!”张朝阳的人还没有跑到林无他面前,已经开始大声地嚷出请求,“我们一定能出最高价。”
“林导,别考虑搜狐,考虑我们新浪!!”曹国伟闻言麻溜跟着吼道,“我们愿意出比搜狐高两倍的价钱。”
张朝阳一咬牙一狠心,“那我就出三倍。”
“五倍!”
“七倍!”
“十倍!”
短短百米路途,两人硬生生将价格炒到了十倍。
金钱编织的速度比津巴布韦币还快。
“两位,你们确定是要买《与林无攸同行》的播放权,而是买电影工厂么?这价格翻得有点离谱了。”为了防止两人在斗气后再统一反口,林无攸紧急泼冷水。
张朝阳斩钉截铁道:“只要林导愿意出价,不管多少钱,我们搜狐都愿意马买下独家播放权。”
“我们新浪也是一样,我们可以为这档节目创建个独家栏目,包括网页播放、BBS、内部讨论全部都有。只要林导点头答应,新浪一定倾尽全力合作。”曹国伟紧跟其后。
“我感觉到两位的诚心诚意,但《与林无他同行》还在拍?中,我们目前节目连第一期母带都没有,你们确定还要卖么?”
“当然要卖!”张朝阳和曹国伟异口同声地回答,“就算现在素材没有拍完,我们也要卖这部综艺!!”
“啊这......”
说句老实话,无攸真不看好这部综艺。
他抱着跟朋友们拍点东西做记录的想法答应了提案,但没有安排综艺惯有的台本,也没有安排刺激、能爆发冲突矛盾的活动,就是一群人看看比赛,吃吃喝喝,顺带挥舞着白手绢送他去上班。
内容平淡到让林无攸大感亏本。
甚至拍摄此节目的摄影师也经常变化。
目前为止,抛开摄影部的小哥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宁昊、闲着没事干的郭凡,以及莫名其妙跑来的顾长卫都动手录过几天素材。
奥运会总共比了17天,他陪他们朋友看了15天的比赛,找共换了三个风格截然不同的摄影师。
最后,这拍摄素材得抽象成什么样,他是想都不敢想。
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个垃圾玩意,居然在市场上的潜力那么强大,搞得两个门户老总半夜蹲他,也想提前偷跑买下。
等等,这剧情发展有点熟悉啊......让他想起了某些灾难性的画面??一个倒霉蛋抱着赔本的想法,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最后又被某些圈内大佬感动,竟然真成为卷生卷死的热爱者。
对于别人来说,“那不是黑历史,那是我的来时路”;对林无他而言,“那是我的来时路,也确确实实是我的黑历史”。
就在他陷入对过往的缅怀(?)时,金秘书火速赶到,呲溜??顺着张朝阳和曹国伟嫌弃的空隙钻到林无他面前,并且反身替他挡住那两道灼热到近乎冒火的视线。
“BOSS,您没有被吓到吧?”
林无他下意识反驳:“你不要总信老太太的话,我的魂儿哪有那么轻啊。”
“......看来确实是吓到了。”
林无攸:“…………”
他推开满脑子迷信思想的金秘书,笑吟吟地对张朝阳和曹国伟说:“关于《与林无他同行》的播放权,鉴于它暂时还在拍摄,我目前不会考虑出售。等我从威尼斯回来,素材拍?得差不多,会在举行播放权拍卖会时给大家看
第一期的母带。”
“我向来秉持透明交易,务必让每位合作伙伴都觉得,物有所值,物超所值。
明明是大好话,张朝阳和曹国伟瞬间笑得很勉强。
他们俩显然不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
猜猜他们为什么半夜三更跑来堵人,还挑在这么个尴尬的时间点?
他们俩就是在赌,赌林无攸这回一定能在威尼斯拿回金狮。
一位国际大导演的综艺首秀非常值钱,而当“国际大导演”进化“华人第一位,全球第四位、三大电影节大满贯得主”时,他的价值会成几何倍增长。
如果这个大满贯得主后面还跟着,世界级流行天王、世界级电影巨星,近几年爆火的好莱坞大小明星......买播放权的价格比?升到惊人的天价
如果聚集这个超豪华的公司还要进行拍卖.......恐怕许多小公司砸锅卖跌连个进场费都搞不到。
一想到那个超恐怖的未来,张朝阳笑容都带了点哆嗦。
“林导,您要不要再考虑下?我们搜狐出两千万买播放权。”
“我们新浪出五千万!”曹国伟想也没想直接开口,说完之后又意识到不对劲,“啊?五、五千万......这个......”
在二十年后,一部综艺卖到五千万元都是惊人的价格。
在2008年,这几乎是个无法想象的天价。
张朝阳察觉到曹国伟的怯弱,当即笑出了声,“呦,曹总买不起就别张口,怎么喊了价格还自己心里发虚呢?哈哈哈哈......”
曹国伟恼怒地瞪他,顾不得辩解什么,转头便眼巴巴对林无攸说。
“林导,真卖五千万么?您要是真卖这个价,我回去得同董事会商量下,这毕竟不是一笔小钱,我哪怕随口答应下来,您也未必能相信我。”
张朝阳还想落井下石,无他却不给他这机会。
“曹总,我说了价格要在拍卖会上定,您现在别说是报五千万,就算报一亿元,我也不可能答应的。我做买卖讲究信誉,不会为了这么点钱,糊弄我的合作伙伴,双方都得评估好综艺的价值,再落下那定音的一锤。”他抬手送
客,“您俩位先回去吧,如今也半夜三更,别再耽误两位明日的工作。”
“林导,曹总出不起五千万,可只要你点头,这两千万马上就能到账。”张朝阳拍着胸脯讲,“我这个人一口吐沫一个钉,决不跟您糊弄。
林无攸还是那句话。
“请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咱们拍卖会上说。”
“这………………”张朝阳还想争辩,曹国伟却已经麻溜答应下来,他着实是被五千万给吓到了,“那行,我,我这就带着张总回去。”
不顾张朝阳的抵抗,曹国伟拉着他便往外面冲,空气中还能隐约传来小声的呵斥??“祖宗,你发什么疯......那可是几千万......几千万啊!”
林无攸站在原地,微笑着目送两人离开。
金秘书在他耳边提醒。
“看来那五千万是吓到曹总了,他恐怕要说服张总一起压价。
林无攸笑了。
“又不是只有他们出价,电视台那边可还没有报价呢,拍卖会上大家你争我抢,谁敢保这钱落在哪儿?”林无捋下碎发,“不想这没谱的糟心事,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能应付韩三坪那老狐狸。”
“您这么说,韩总可是会伤心的。”
“......我管他伤心不伤心,我的睡觉质量更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