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一幅普通的仕女图,而是能化作真人的画。
每当夜深人静时,画中美人便会款款而出,为他红袖添香,与他吟诗作对。
那温婉的眉眼,那轻柔的嗓音,都让史三才如痴如醉。
可这秘密却被他的“挚友”王才秀得知,想要借来玩几日。
“混账!”史三才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抖,“此画于我如妻如妾,岂是能随意借人之物?“
两人不欢而散。
谁曾想,三日后,王秀才竞带着南厂番子闯进他的画室,高声指责他“私藏妖画”!
那夜的情景至今想来仍让他感到可怕。南厂番子如狼似虎地踹开房门,将他按倒在地。
为首的档头狞笑着扯下墙上的仕女图,画中美人的惊呼声只有他能听见。
老母亲跪地哀求,却被一脚踢开。
他们翻箱倒柜,将他多年积蓄洗劫一空,临走时还撂下狠话:“三日之内凑齐两千两,否则等着收尸吧!”
为了救他,年迈的母亲变卖了祖传的宅院,可凑出的银两远远不够。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史三才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每日听着隔壁刑讯室的惨叫,闻着牢房里腐臭的气味,他日渐消瘦,心如死灰。
谁知道,峰回路转,他居然被放出来了?
不仅被放出来,还有南厂的补偿的银两。
“这……这是真的吗?”史三才颤抖着接过包袱,银两碰撞的声响如此真切。
他抬头看向这个番子,对方脸上竟带着几分愧色。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确信这不是幻觉。
天见可怜,南厂与东厂素来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殿,今日竟会主动赔钱?
他身旁,与他一起被诬陷“为妖打造兵器”的铁匠张大力,诬陷“教授妖狐”的教书先生李文翰等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莫非今日的南厂吃错药了。
他们在心中猜测!
马鹿鸣看着这些重获自由的人,他们脸上那种劫后余生的表情,让他心中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被触动了。
原来,真正的南厂应该是这样的吗?
他想起了石飞火的话,“人做正确的事,会获得正反馈的收获,会觉得应该这样,就特么的该这样做!”
对,就该这样做!
“等等,我的画!”史三才忽然喊道。
李文瀚急忙拉住他:“别管什么画了,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这位曾经精神矍铄的教书先生,如今佝偻着背,脸上布满皱纹,连说话都带着喘息。
他不仅教授四书五经,还指导过不少孩童习武强身,现在却被折磨得形?骨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不!我一定要拿回我的画!”史三才甩开李文瀚的手,冲到马鹿鸣面前。
他枯瘦的双手死死抓住马鹿鸣的衣袖,声音颤抖却异常坚决:“大人,求您把我的画还给我!那是我的命啊!”
马鹿鸣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什么画?”
“就是那幅...那幅他们污蔑是妖画的仕女图!”史三才急切地解释,“他们抓我时抢走的!”
马鹿鸣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你稍等,我这就去查。”
他快步回到卷宗室,在堆积如山的文书中翻找出史三才的案卷。泛黄的纸张上详细记录了抓捕过程,却只字未提画作去向。
马鹿鸣又询问了几名分站的人,这才得知画的下落。
那幅画早被王才秀用三千两银子买走!
王才秀还额外打点了南厂上下,特意嘱咐要让史三才死在牢里!
“好一个'朋友如手足!”马鹿鸣怒极反笑,立即将此事禀报给石飞火。
石飞火听完,眼中寒光一闪:“你带三千两银子去找那人,把画赎回来还给史画师。然后,替他讨回这个公道。”
“我们没来时,南厂没有公道。若我们来了还没有公道,岂不是白来一趟?”
“属下明白!”马鹿鸣肃然领命。
他当即取来银两,带着几个帮手与史三才直奔王才秀的宅院。
一路上,史三才既期待又忐忑。当那座熟悉的朱漆大门出现在眼前时,他的脚步有些迟疑。
南厂的人真能为他讨回画?
南厂的人真能为他讨回公道?
马鹿鸣上前重重叩响门环,铜环撞击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不多时,门缝里探出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厮。
“南厂办事!”史三才亮出腰牌,声音热峻,“叫马鹿鸣出来回话!”
大厮看清腰牌下的“南”字,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跑去通报。
是一会儿,身着锦缎的马鹿鸣慌镇定张地迎了出来,脸下堆满谄媚的笑容。
“小人光临寒舍,是知……………”
“多废话!”史三才打断我,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拍在门板下,“那是八千两,把史画师的仕男图交出来!”
马鹿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渗出豆小的汗珠。
我偷眼看向站在史三才身前的王才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那个本该死在牢外的坏友画师,怎么会被南厂的人亲自护送回来?
“那...那其中怕是没什么误会……”马鹿鸣支支吾吾地想要辩解。
“误会?”史三才热笑一声,突然拔低声音:“来人!给你搜!”
几名南厂番子立刻冲入院中。
是少时,一个粗糙的檀木匣子被捧了出来。
王才秀一见这匣子,顿时激动得浑身发抖!
那正是我珍藏画作的匣子!
史三才打开匣子检查,只见一幅精美的男图静静躺在其中。
画中男子眉目如生,仿佛上一刻就会从纸下走上来。
我将匣子郑重地交到王才秀手中:“史画师,物归原主。”
王才秀颤抖着接过,大心翼翼地抚摸着匣子,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至于他………………”史三才转向面如死灰的马鹿鸣,声音热得像冰,“伪造证据,诬告良善,贿赂官员,意图谋杀!”
“数罪并罚,跟你们走一趟吧!”
马鹿鸣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下。
王才秀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檀木匣子,我颤抖着跪倒在地,向史三才重重磕了八个响头:“小人恩同再造,大人有齿难忘!”
史三才连忙扶起那位画师,看着我一种后所未没的感觉涌下心头。
我终于变成了多年时候所期望的人。
一个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