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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朱标:孤能走到对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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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阳光落下。
大地回春,城门口的柳枝已现新绿。
两支队伍在城门外分作两列,玄甲森森。
秦王朱的亲卫腰悬佩刀,马鞍旁捆着沉甸甸的行囊;晋王朱纲的队伍里则多了些木箱,隐约能瞧见里面露出的书籍卷轴。
“吁!”
两匹骏马在城门下同时收住脚步。
秦王勒着缰绳回身,望着城内那片鳞次栉比的宫阙,低笑一声:“这京城的春天,比西安暖和些。”
晋王却没他这般洒脱,语气里带着愤愤:“暖和有什么用?老四那小子就能留在京里,咱哥俩就得各回各的藩地,凭什么?”
秦王转头看他,眼底的笑意淡了些:“老三,朝局这潭水,深着呢。你当老四留下是福气?”
?王梗着脖子哼了一声,却没再反驳。
他何尝不知,藩王留京看似风光,实则步步都在父皇的眼皮底下。
只是一想到要离开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城郭,想到往后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心里终究堵得慌。
两人沉默地望着城内,春风卷起他们的袍角,猎猎作响。
秦王想起幼时和兄弟们在御花园里爬树掏鸟窝,那时大哥总护着他们,谁被父皇罚了跪,都是大哥偷偷塞来点心。
“嗒嗒嗒!”
急促的马蹄声从城内传来,由远及近。
秦王和晋王同时抬头,看清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时,竟齐齐愣了神。
“大哥?”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连忙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去。
朱标勒停坐骑。
他抬手止住正要行礼的两个弟弟,眉头微蹙:“孤不是说了,今日定要来送你们?”
秦王躬身道:“大哥,你监国之事桩桩件件都要亲理,昨日看你批奏折到后半夜,我们兄弟实在不忍哟。
“什么不忍?”朱标语气带着几分故作的严厉,“在你们心里,大哥就是那种只知朝政不知兄弟的人?这是孤让工部新做的舆图,陕西和山西的地形都标注得细,你们回去路上用得上。”
他说着从随从手里接过两个锦盒,分别递过去。
晋王打开锦盒,只见那舆图上用朱砂标着山川河流,连驿站和险滩都一一注明,边角处还留着朱标亲笔写的小字注解。
秦王捧着自己的那份,笑道:“还是大哥最懂我。前阵子正愁边境的地形图太旧,这下可省了不少事。”
“省了事也别大意。”朱标看向秦王,神色郑重了些,“西安是西北屏障,今年春汛怕是比往年猛,你回去后盯着些河工,别让百姓遭了罪。还有军中的粮草,每月的账目孤让户部抄了副本,你对照着查,有不对的地方立刻递
折子来。”
他又转向晋王:“太原那边的军户屯田,去年收成不错,但别只顾着增产,忘了给军户留足口粮。孤让人备了些新的稻种,已经装在你车队的最后一个箱子里,试试能不能在晋地种活。”
晋王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热:“大哥放心,臣弟都记下了。”
朱标这才舒展眉头,拍了拍两人的后背:“你们在藩地守好国门,大哥在京城替你们稳住后方。王妃和王子在京,你们尽管放心。”
原来,这次王妃和王子没有随亲王回藩地。
皇帝给出的理由是,王子在京读书,王妃陪着。
“还有啊,下次回京,带些西安的石榴、太原的枣子来,母后念叨好几回了。”朱标嘴角浮现一抹笑。
秦王朗声笑起来:“大哥不说,我也会备着呢!”
晋王也跟着笑,方才那点离别的郁气,竟被大哥这几句家常话驱散了大半。
秦王往前挪了半步,嘴唇动了动,又把话咽了回去。
朱标将这细微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故意板起脸:“有话就说?在大哥面前,还需这般见外?”
秦王撩起袍角便深深一拜,动作比方才见礼时还要郑重。
“大哥。”他的声音低沉而思切,“臣弟思前想后,有些话今日再不说,怕是会出乱子。
朱标眉头微蹙,示意他继续说。
“皇家血脉,从来容不得半分含糊。”秦王抬起头,“朱英那孩子,臣弟知道你怜惜他身世,可规矩就是规矩。你若疼他,收为义子,赐他良田美宅,保他一生衣食无忧,臣弟绝无二话。但宗室玉牒上的名字,断不能有他的位

话音刚落,晋王已跟着躬身下拜:“大哥,二哥说得在理!你是大明储君,将来你的子嗣便是国本,一丝一毫的瑕疵都不能有。这不仅是朱家的家事,更是关乎大明天下的大事,容不得半点心软啊!臣弟虽不学宗人府,但只
要是为了大明江山,哪怕得罪人,也得把这话挑明了。”
朱标望着两个弟弟紧绷的脸,缓缓垂下眼眸,低低吐出一声叹息:“这些道理,大哥岂能不明白?”
秦王这才松了口气,直起身:“大哥心里有数,臣弟就放心了。臣弟忝为宗人令,若真到了那一步,只能按祖宗家法行事,到时候大哥莫要怪臣弟铁面无私。
“大哥知道轻重。”朱标苦笑一声,“你们啊,总是把大哥当糊涂人。”
晋王抱拳拱手:“大哥宽宏,是臣弟们多虑了。时辰不早,再耽搁怕赶不上宿头,臣弟先行告辞。愿大哥监国顺遂,早日得偿所愿,护我大明万代千秋。”
秦王也跟着拱手,目光里带着真切的暖意:“臣弟祝大哥身康体健,待来年秋收,臣弟带西安最好的石榴回来,陪大哥在东宫痛饮三杯。”
朱标点点头,眼中湿润,只说了句:“路上保重。”
两人再不多言,转身翻身上马。
秦王回头望了一眼,朝朱标挥了挥手,晋王也勒马颔首,随即调转马头,两支队伍如同两条黑色长龙,汹涌而去。
城门口只剩下朱标和几个随从。
他望着那两道越来越远的身影,直到它们缩成两个小黑点,消失在路的尽头,依旧久久伫立。
......
奉天殿。
马天进来,抬眼看到了毛骧。
“咦,老骧?”马天大步迎上去,“终于舍得从江南回来了?去年冬天就听说江南的案子结了,还以为你早该回京,怎么现在才出现?”
毛骧躬身行了个标准的大礼:“卑职参见国舅爷。”
“行了行了,跟我还来这套。”马天摆摆手,正要再问,却听见御座方向传来朱标的声音。
“舅舅,毛骧并非从江南回来。”朱标手里捏着支朱笔。
马天愣了愣,转头看向毛骧:“那你是从哪回来?莫不是领了新任务?”
毛骧再次躬身:“回国舅爷,卑职刚从凤阳回来。”
“凤阳?”马天一惊,“你去那边干什么?”
凤阳是朱家龙兴之地,毛骧带着锦衣卫去那里,绝不可能是闲逛。
朱标放下朱笔,从御座旁的矮几上拿起一份奏折,缓步走下来。
他走到殿中站定,忽然低声哼唱起来:“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这几句歌词轻飘飘的,落在马天耳里却像炸雷。
他猛地转头看向朱标,失声惊呼:“谁这么大胆子?敢编这种歌谣?这是嫌命长了?”
要知道,编排皇家可是?九族的大罪,何况这歌谣明摆着是说朱元璋登基后,家乡反倒越来越穷。
“不是谁编的,是凤阳许多百姓都在唱。”朱标的声音冷了下来,“孤就是因为这歌谣,才暗中派毛骧去凤阳查探的。你猜他查到了什么?”
“那些跟着父皇打天下的公侯,在凤阳强占百姓土地,圈起来做自家庄园。有不肯让地的,就安个‘通匪”的罪名抓起来;有敢告状的,直接沉了河。更有甚者,为了抢一块风水好地,连人家祖坟都敢创。杀人夺地,在他们眼里
竟成了平常事。”
马天听得浑身发寒。
那可是皇帝的老家,这些人简直是在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舞刀弄枪。
“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吧?”马天道,“他们就不怕陛下知道?”
朱标将手里的奏折递过来:“你自己看吧。这里面记着的,从吉安侯陆仲亨强占良田三千亩,到岩安侯唐胜宗私?刑堂打死佃户,桩桩件件,都是这些公侯勋贵干的。”
马天接过奏折,匆匆翻了几页,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群畜生!忘了自己当年也是凤阳的穷小子了?”
“所以,有些事,父皇不方便做。”朱标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父皇念着旧情,看着他们从濠州的泥地里一起爬出来,舍不得下手,那就由孤来做。”
一句话落地,奉天殿寒意顿生。
太子这是要对勋贵动手了。
毛骧走后,殿内只剩下朱标与马天二人。
朱标转身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那片湛蓝的天,沉默了许久。
“舅舅,上次你跟我说,父皇为何还留着李善长那些人后。”他喃喃开口,“这几日夜里翻来覆去地想,倒想明白了许多事。”
马天走近几步,问:“殿下想清楚了什么?”
朱标缓缓转过身,眼底的锐利已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
“空印案,各省的主印官几乎被换了个遍,数千颗人头落地。”他自言自语,“后来是胡惟庸案,那一案又牵连了数千人,从丞相到地方小吏,血流成河。”
马天沉默点头。
他虽未亲历那些案子,却也听过锦衣卫私下的议论,说那段时间京城的护城河都飘着腥气。
“父皇杀了太多人了。”朱标的声音里带着疲惫,“朝堂上的官员提到父皇,哪个不是又敬又怕?可后世的史书呢?”
“后人翻开史书,看到的只会是‘洪武皇帝嗜杀重典治国,株连无数,谁会记得他是为了整顿吏治,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次凤阳的事,牵扯的都是公侯勋贵。吉安侯陆仲亨,岩安侯唐胜宗等等,他们都是从濠州的泥地里跟着父皇杀出来的,是大明的开国功臣。”
“父皇对他们,终究是念着旧情的。”
“可律法面前,哪能讲私情?这些人强占民田、草菅人命,早已不是当年的兄弟,是祸乱朝纲的蛀虫。可父皇若再动手,杀的就不是贪官污吏,是陪着他打天下的老弟兄。”
“史书是给后人看的。父皇是开国之君,他的功绩要光照千秋,不能被‘杀功臣’这三个字污了名。所以这些事,该由我来做。”
“我是他的儿子,是大明的储君。”
“那些该杀的,该罚的,那些会留下骂名的事,我来做。父皇的名声,我来护。他打下来的江山,我不仅要守住,还要让后世说起洪武皇帝时,只记得他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伟业,忘了那些血雨腥风。
马天看着他眼底的光,想起初见这位太子时的模样。
那时他温润如玉,批阅奏折时会因为一个错字轻轻蹙眉。
可现在,他眉宇间的稚气早已被沉稳取代,连说这番话时的语气,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担当。
“可是殿下。”马天忍不住开口,“这些勋贵盘根错节,背后连着淮西的半个朝堂。你动他们,就等于与整个勋贵集团为敌,将来会承受空前的压力啊。”
朱标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几分坦荡:“我一个守成之君,在乎这些压力吗?父皇是开疆拓土的猛虎,我只需做护好家业的犬。他的名声不能毁,这比什么都重要。
马天犹豫了一下,道:“北元未灭,西南未定,天下还没彻底安稳。这时候动勋贵,会不会太冒险?”
朱标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痛心:“他们强占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百姓的命根子;打死的每一个佃户,都可能是某个家庭的顶梁柱。凤阳的歌谣已经唱起来了,十年倒有九年荒,舅舅,这天下是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
啊。”
“我想让百姓有田种,有饭吃,想让家家户户能关上院门睡个安稳觉,想让孩子们不用再像父皇小时候那样,为了一口吃的去乞讨。”
“这些勋贵已经在动摇大明的根基了,再不动手,等百姓真的揭竿而起,那才是万劫不复。”
殿内静了许久。
朱标转过身,再次望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问:“舅舅,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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