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却驱不散王冬儿眉宇间积攒的乌云。
这段时间她借助自己的职位成功获取了离开斗罗星的权限,当然她也清楚其中必然有那些同样在寻找都亚的人的允许。
只可惜,结果让她还有那些人都失望了。
每一次的搜寻往往都是失败,不知不觉间她们竟然绕着斗罗星范围的辖区转了整整一圈。
此时她和凌梓晨站在一座空间站的?望台,望着窗外无垠的漆黑宇宙和从遥远之地射来光芒的繁星。
她们刚刚排查完凌梓晨根据生命石微弱波动推测出的又一个可能坐标??????颗刚刚经历过碰撞,变作碎片的小行星。
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那枚被凌梓晨视若希望的生命石,此刻正静静躺在她掌心,翠绿色的光芒依旧在规律地闪烁,稳定得令人心焦,却仿佛只是一个无情的计时器,而非指向希望的罗盘。
王冬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终于忍不住将盘桓在心头数月的疑问说出了口:“凌梓晨,你确定这颗生命石真的能带我们找到都亚教授吗?”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怀疑。
“那肯......”凌梓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给出肯定的答复,但话到嘴边,却被接连失败的铁一般的事实堵了回去。
她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声音也变小了许多,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应......该可以的吧?老师留下的笔记里是这么说的?”
王冬儿看着她这副样子,真是又气又笑,无奈地叹了口气:“合着你也不完全确定啊?那我们这几个月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到底是为了什么?”
凌梓晨有些窘迫地低下头。
突然,王冬儿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被她们几乎忽略的关键地点:“等等!第七星轨上,那个都亚教授遇袭时所在的,后来坠毁的实验室废墟!你去现场仔细勘查过吗?”
凌梓晨猛地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懊恼:“没有,那里作为案发现场,早就被封锁了,现在戒备森严。
我伪装的这个身份级别太低,根本没有权限进去。”
王冬儿闻言,简直哭笑不得,一股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的凌大小姐!你连第一案发现场都没去过,就靠着这颗时灵时不灵的石头拉着我乱跑?我这几个月耗费的时间精力,难道就是为了陪你进行一场星际徒步旅行吗?”
凌梓晨自知理亏,脸涨得通红,小声辩解道:“我......我以为生命石的指引会更直接......”
“好了好了。”
王冬儿摆摆手,压下心头那点不快,“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你进不去不代表我进不去。”
她毕竟在议会挂有文职身份,虽然不常参与具体事务,但权限不低。
如果需要更正式的文件,她甚至可以去找橘子帮忙,甚至那些暗中的人也会为她开路。
凌梓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重新看到了希望,激动地抓住王冬儿的手臂:“真的吗?冬儿!那我们快去!现在就去!”
王冬儿却轻轻挣开了她的手,摇了摇头:“不急在这一时,连续奔波了几个月,就算我的身体是铁打的,精神也快撑不住了。”
她指了指空间站内部一条通往商业区的通道:“走吧,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记得这边有家甜品店口碑不错。
凌梓晨虽然心急如焚,但看到王冬儿脸上难以掩饰的倦容,也只好按捺住焦躁,点了点头。
两人走进一家装修精致、充满温馨气息的甜品店。
当一口绵软香甜、带着淡淡奶香的蛋糕入口,那细腻的触感和甜蜜的滋味仿佛有神奇的魔力,瞬间抚慰了王冬儿紧绷的神经和疲惫的身心。
她靠在舒适的椅背上,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松弛了许多。
就在这时,店外远处中心广场上传来的喧哗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她看到广场上不知何时聚集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人群中央搭起了一个临时的高台,台上似乎有人正在演讲。
王冬儿凝神细看,当看清台上那个穿着考究、意气风发的身影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竟然是卡塔尔斯。
联想到最近听到的关于这位殖民势力的领袖频繁在各地进行巡回演讲、宣扬统一理念的消息,在这里偶然遇到他,倒也不算太意外。
王冬儿联想起橘子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内心顿时一动,生出几分好奇,想听听这位搅动联邦风云的人物,究竟会向民众宣讲些什么。
卡皮塔尔斯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来,充满激情和感染力。
他滔滔不绝地阐述着大一统的种种好处:资源的高效调配、文化的深度融合,防御力量的整体提升,以及一个更强大、更团结的联邦共和国将如何在星海中占据更重要的地位......
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经过精心打磨,直指民众对安定、繁荣和集体荣誉感的渴望,赢得了台下阵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然而,人群中也不乏冷静的质疑者,就在演讲气氛达到一个小高潮时,几个犀利的问题被?了出来:
“卡皮塔尔斯先生!请问您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点突然提出‘统一’的议题?这背后是否有我们不知道的紧迫原因?”
“你们殖民势力多年来享受高度自治,手握重兵和资源,为什么现在甘愿放弃手中的权利?这不符合常理!”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您上次提交的议案中,包含了一条极其敏感的世袭议员的条款!我们是否可以认为,放弃殖民星球权利只是表象,真正的目的是以此为筹码,为你们的人世袭罔替地进入最高议会铺路?这是否是你们蚕
食联邦核心权力的第一步?!”
当最后一个问题被一名记者模样的男人高声喊出时,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卡塔尔斯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直接触及了很多人内心最深处的疑虑。
王冬儿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竖起了耳朵。
她看到卡皮塔尔斯的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但脸上那自信从容的笑容却未曾改变。
他已经认出了那名记者所属的媒体背景,知道这是敌对的本地派系在给他出难题。
如果他回答的不好,那这段时间来的努力都将白费,甚至那些拥护他的人也会质疑乃至于反水唾弃他。
卡皮塔尔斯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稳而有力:“这位先生的问题很好,也代表了很多人的疑虑,请允许我一一解答。”
“首先,关于为何在此时提出统一,这不是突然,而是历史的必然趋势积累到了临界点!我卡塔尔斯或许不是最聪明,最强大的那一个,但我愿意做那个第一个站出来,撞响警钟,推开大门的先锋!”
他将右手握拳,重重在自己的左胸上,语气悲壮而坚定:“为了联邦的真正统一与强大,我个人的得失、甚至安危,早已置之度外!即便前方是铜墙铁壁,即便我会因此粉身碎骨,我也要第一个撞上去!只为让所有人看
到,大势所趋,不可阻挡!”
这番充满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宣言,立刻赢得了台下不少人的好感,民众虽然对政客和商人的表演心存警惕,但这种敢于担当、不畏牺牲的姿态,总是容易打动人心。
卡皮塔尔斯极其巧妙地将第一个和第二个问题的核心??动机和代价都融入了这番表态中。
接着,他转向第三个,也是最棘手的问题。
他的表情变得庄重起来:“至于世袭议员,这位先生,您可知道伟大的「丰饶」星神赐予我们的从不只是漫长的生命。
伟大如?同事赐予了我们第二件礼物,那便是自由!我们拥有自由的权利,让我们能够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在场的每一个人:“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这属于神赐!是任何人都无法剥夺的,没有人可以无去干涉个人的选择。
我们最终走向何方,那是命运的安排,也是我们自身意志的体现。
世袭议员,从来不是一种束缚或特权,它更像是一种责任和传承的象征。
即便拥有了世袭的资格,他们仍然,并且永远拥有选择自己道路,选择为哪个方向贡献力量的自由!这恰恰体现了神恩的浩荡与公正!”
他的回答巧妙地将世袭与自由选择挂钩,试图淡化其特权色彩,将其包装成一种自然延续的责任。
台下民众的反应出现了分化,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依旧眉头紧锁。
然而,就在卡塔尔斯准备继续阐述,将气氛再次推向高潮时,王冬儿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目光越过高台,锁定在卡塔尔斯身后远处一栋建筑物的楼顶!
一个身形模糊难辨的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手中端着一支造型奇特、闪烁着幽光的魂导枪械,冰冷的枪口,正稳稳地瞄准了卡皮塔尔斯的后心!
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王冬儿霍然起身,用力朝着高台的方向大喊:
“趴下!!!”
几乎在她声音响起的同一瞬间??
“砰!”
一声经过消音处理,却依旧沉闷刺耳的枪声划破了广场的上空!
一道银色的光束,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撕裂空气,瞬息而至!
万幸的是,卡皮塔尔斯毕竟曾在军伍待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反应极其迅速。
在王冬儿那声警示传入耳中的刹那,他虽然没有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身体已经本能地向侧面猛地扑倒!
“嗤??!”
银色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他的侧脸飞过,瞬间将他的一只耳朵撕裂开来,鲜血喷溅!
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但终究是避开了要害!
“保护先生!”
“有杀手!”
台下的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如同猎豹般蜂拥而上,瞬间组成人墙,将卡皮塔尔斯死死护在中间,紧张地举起能量盾牌,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台下的人群彻底陷入恐慌,惊叫声、哭喊声四起,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拼命向四周逃窜,场面一片混乱。
按照常理,此刻的卡皮塔尔斯应该在护卫的层层保护下,迅速撤离这个危险的暗杀现场。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满脸是血的卡皮塔尔斯,竟然猛地推开了试图搀扶他离开的护卫!
他踉跄着重新站直身体,不顾耳边传来的剧痛和不断流淌的鲜血,将那只沾满鲜血的右手,紧紧握成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高高举过头顶!
他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扫过那些惊慌失措的面孔,嘶声呐喊,声音因为疼痛和激动而有些变形,却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决绝:
“看吧!这就是阻碍统一的力量!他们害怕了!他们恐惧统一!他们是黑暗里的虫子,畏惧光明,他们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但是??我告诉你们!也告诉那些躲在阴影里的懦夫!”
“无论有多少暗箭!无论流多少血!”
“为了这个文明的完整与未来??我!永!不!放!弃!”
他染血的身影屹立在混乱的高台上,那只高举的拳头,仿佛一面不屈的旗帜。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精于算计的政客,更像是一个悲壮的殉道者。
他仿佛漆黑海上的一座灯塔,发出夺目的光辉为所有迷航的船只指引方向。
恐慌的人群中,竟然渐渐响起了一些零星的,然后越来越响亮的掌声和呐喊声!
他举着手向前走去,人们自发地分成两边为他打开一条道路,在道路的另一边是刚刚提醒卡皮塔尔斯危险的王冬儿。
在这个过程中,卡塔尔斯的耳朵不断自我修复,除了身未干的鲜血外,从外表上来看他好像没有经过任何伤害。
“容我向你道谢,美丽的王冬儿小姐。”卡塔尔斯感谢道。
王冬儿疑惑:“你认识我?”
虽然她也是议会上的一员,但没人会注意一个普通的工作者,因此即便在这个位置上担任了数百年,也少有人认识她。
却不想卡皮塔尔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卡皮塔尔斯微微一笑:“当然,我曾是奇诺舰长的副手,他向我提起过自己有两位天资卓越的师妹。”
“橘子上将已经足够威风凛凛了,没想到你同样是风采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