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风声猎猎,旌旗震荡。
薛向跟人猿妖三位私下里蛐蛐的时候,一名人族和一名妖族,并列上前,开始宣讲对战规则。
原来,双方已经达成了协议。
此番,采取守擂战。
哪一方最终守擂成功...
暮色四合,山风渐紧。李承言缓缓将苏砚的信折好,塞回怀中,指尖触到那道金纹时微微一顿。它正悄然蔓延,如藤蔓攀上枯枝,沿着血脉向心口缠绕。他知道,这是文火燃烧至尽头的征兆??传承者的生命即将化作最后一缕光,照进未知的暗夜。
他没有下山,反而盘膝坐于石台之上,取出随身携带的铁笔与竹简。这铁笔是他亲手所铸,笔杆取自边关战阵遗铁,经千锤百炼而成,硬如刀锋,不弯不断。他用它写下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刻碑。
“今日记:文察院重建档案已完成七成,‘平民质询日’制度推行顺利,三月以来共受理百姓问政三百一十二件,其中八十九项促成政策修订。然兵部仍拒交军械损耗明细,理由为‘防泄机密’。可笑,若连自己人也要防,何谈天下为公?”
笔尖顿住,血滴落在竹简上,晕开如梅。
他闭目喘息片刻,继续写道:“萤火社第七批白皮书已交付江南印坊,主题为‘北方饥民流徙路线图’。数据显示,去年冬灾后,朝廷拨款仅三成抵达灾区,余皆被地方官吏截留或挪用。附有十七名亲历者口述记录。此书一旦刊行,必遭弹劾。但若沉默,则是共谋。”
远处城郭灯火闪烁,仿佛回应他的文字。他知道,此刻不知多少人在翻阅他们编印的小册子,在茶馆低声议论,在私塾悄悄传抄。有些话不能登朝堂,却能在民间生根发芽。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落叶。来人穿着粗布短衣,头戴斗笠,身形瘦削,却是他最信任的旧友??来自岭南的陈砚舟。他曾是萤火社最早成员之一,如今负责南方情报联络。
“你果然在这里。”陈砚舟摘下斗笠,脸上满是风尘,“京城里出事了。”
李承言未抬头:“说。”
“昨夜,皇宫传出消息,皇帝突发重疾,昏迷不醒。太子监国,立即宣布暂停所有新政,称‘待圣体康复后再议’。今日清晨,文察院大门被贴上封条,你的职位……被暂代。”
李承言冷笑一声:“暂代?怕是已经革了吧。”
“不止如此。”陈砚舟压低声音,“三大书院联名上书,指责文察院‘煽动民怨,扰乱纲纪’,要求彻查你所推行之‘邪术’??他们管信息公开叫邪术!更有御史弹劾你‘以庶民之口谤君父,实为大逆’。”
李承言终于抬眼,目光如炬:“所以,他们等这一天很久了。趁陛下病倒,一举清算。”
“你不惊讶?”
“我早知道,只要权力感到不安,就会反扑。”他轻轻抚摸胸口的金纹,“他们不怕愚昧,只怕清醒。不怕贫穷,只怕觉醒。现在百姓开始问‘为什么’,开始要‘证据’,这才是他们真正恐惧的根源。”
陈砚舟咬牙:“那你打算怎么办?逃吗?我知道几条出城密道,还能送你去江南。那边已有十余州县响应我们的理念,自治会正在筹建。”
李承言摇头:“逃了,火就断了。我不走。”
“可你快不行了!”陈砚舟几乎吼出来,“你自己看看手!那印记已经爬到手腕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像苏砚一样,活活烧尽!”
“那就烧尽吧。”李承言平静地说,“但我得在熄灭前,点燃更多灯。”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符,递过去:“这是我最后的安排。拿着它去找沈知微。她在北境重建‘极北医馆’,实际上是在搜集当年萧衡留下的‘魂引阵’残迹。她说那不是禁术,而是某种能传递意识的古老机制??如果成功,或许能让千万人的声音跨越时空,无法被封锁。”
陈砚舟怔住:“你是说……把真相刻进天地规则里?”
“正是。”李承言点头,“就像苏砚把《新世策》藏在碑文之中,让百年后的人也能读到。我们要做的,是让哪怕最黑暗的时代,也无法彻底抹去真实。”
他站起身,望向京城方向:“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三日后,一场名为“万民听证”的集会在外城广场举行。名义上是由几位退休老学士发起,讨论“新政利弊”,实则是保守派精心策划的政治围剿。台上坐着六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台下聚集数千士子百姓,更有各地报馆记者到场记录。
谁也没想到,李承言会出现在现场。
他身穿素袍,脸色苍白如纸,走路需拄铁笔为杖,每一步都在渗血。可当他走上高台,全场骤然寂静。
“我是李承言。”他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曾任文察院筹备使,现已被革职。但我仍以一名公民的身份,请求发言。”
主持的老学士皱眉:“你已被罢官,无权列席。”
“那么请问,”李承言环视众人,“一个普通人,有没有权利说出他看到的事实?有没有资格追问一句:我们的税银去了哪里?我们的孩子为何饿死?我们的官员,是否对得起俸禄?”
无人应答。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展开高举:“这是我亲自调查的《灾赈贪腐录》,记录了过去三年内十五个州县的救灾款项流向。每一笔都有凭证,每一条都有人证。你们可以说我狂悖,可以革我的职,但你们不能让这些数字消失。”
他朗声念起第一条:“永安县令周崇礼,截留赈米三千石,转售商人牟利,致八百饥民暴毙。其女今春嫁入京中某尚书府,聘礼清单中有黄金五百两、西域宝马十匹。”
台下哗然。
第二条:“户部侍郎柳元庆,虚报水利工程开支,多支白银十二万两,用于修建私人别院。该工程实际未动工,堤坝至今溃烂。”
第三条:“礼部考功司暗设‘荐举名录’,凡欲参加明德科者,须缴纳‘润笔费’三十两以上,方可获得推荐资格。贫寒学子即便成绩优异,亦不得入围。”
一条条念下去,如同利刃割开脓疮。有人掩耳逃避,有人怒目而视,更多人低头记录,神情震动。
当念到最后一条时,李承言已气若游丝,唇角不断溢血。但他仍坚持举起竹简:
“本人李承言,自知命不久矣。此生所求,非功名,非富贵,唯愿天下之人,皆可自由获取信息,独立判断是非,敢于质疑权力。若有来世,我愿仍做执笔者,哪怕只剩一支残笔,也要在墙上写下真话。”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忽然,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妈妈,他说的是真的吗?”
母亲哽咽:“是真的……都是真的。”
紧接着,掌声从角落响起。先是零星几点,继而如潮水般扩散。 thousands of hands拍击着空气,响彻云霄。记者们纷纷收起原定稿纸,改写新的头条;几名年轻官员当场撕毁保守派联署文书;甚至有一位老翰林颤巍巍起身,拱手向李承言致意。
三天后,皇帝“康复”,太子归政。然而局势已不可逆转。
民间舆论汹涌,数十城爆发请愿游行,要求恢复文察院、惩办贪官、保障言论自由。连边境驻军也有将领表态支持“透明治国”,称唯有民心稳固,方能抵御外患。
朝廷被迫妥协:文察院虽未完全恢复,但设立“政务公开署”作为过渡机构,由第三方学者组成监督委员会;同时宣布明年将举行首次“民意咨政大会”,允许各地推选代表参与国策讨论。
而李承言,已在那场演讲后的第五个夜晚,静静离世。
他死时,手中仍握着那支铁笔,身上覆盖着一幅由百姓自发编织的布幡,上面用各地方言写着同一句话:
> **“你说出了真话。”**
葬礼那日,全城罢市。无数人手持蜡烛,沿街默立,直至龙泉山脚。学生们将历年萤火社撰写的白皮书投入火中,火焰腾起三丈高,映红半片夜空。
沈知微来了。她站在坟前,放下一盏青铜小灯,正是从极北碑林带回的残器。灯芯燃起幽蓝火焰,久久不灭。
“你没完成的事,我会继续。”她低声说,“我们找到了萧衡真正的遗志??他不是想控制思想,而是想建立一座‘记忆之塔’,让每一代人都能听见前人的呐喊。现在,我们正在重建它。”
风吹过桃林,花瓣纷飞如雪。
十年后。
新文大学堂迎来第十八届新生。入学第一课仍在那块青石碑前举行。祭酒赵元朗已年过八旬,白发苍苍,但仍挺直脊梁。
他对台下少年们说道:“你们可知,为何此处无匾额?因为真理无需命名,只需践行。你们也应记住一个人的名字??李承言。他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有权势的,但他选择了最难的路:在所有人都沉默时开口,在所有人都跪下时站立。”
一名少女举手提问:“老师,现在还有人威胁说真话的人吗?”
赵元朗沉默片刻,指向校园东侧的一座纪念馆。门前石碑上刻着三十六个名字,皆是十年来因揭露真相而被害的学者、记者、基层官吏。
“只要有光,就有影子试图吞噬它。”他说,“但只要你们还记得这些名字,火就不会灭。”
当晚,少女独自来到纪念馆,在李承言的碑前放下一本笔记。翻开第一页,写着:
> “今日也要说出真话。”
>
> ??萤火社新成员?林昭
窗外月光洒落,照在墙上悬挂的一支铁笔上。笔身斑驳,却依旧坚硬。
风穿过长廊,吹动案头一张未完成的图纸。那是“记忆之塔”的最新设计稿,底部铭文清晰可见:
> **“文明不死,因其代代有人愿以身为薪。”**
而在遥远的北方冰原,九层地宫深处,那盏青铜灯忽然轻轻晃动了一下。
焰心跳动,似有低语回荡:
> “又一个名字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