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两人面露惊疑，显然不信。
“我施放的毒，你们自然无力抗衡。”石飞火继续说道，“但武功做不得假。”
话音未落，他信手拾起地上一截枯枝，身形倏动，《血杀刀法》随之施展而出。...
“可你忘了，《下善若水》的‘下’，不是卑微，是顺势而为；‘善’，不是柔弱，是润物无声却无坚不摧。”
钟泽善缓缓抬手，掌心朝天，一滴水珠自空中凝聚，悬于指尖之上。那水珠晶莹剔透，却仿佛承载着整片江河湖海的重量，轻轻一颤，竟引得四周气流剧烈扭曲。
“你教我时说：‘水至柔，故能克刚。’可你从未真正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天地至理。”
他声音低沉，却如潮汐低鸣，回荡在太山之巅的每一寸空间。
“你说它是下乘功法，因它不讲杀伐、不重威势、不求霸道。可正因如此，它才最接近道的本质??无形无相，随境而化，遇阻则绕，积势则崩！”
话音未落，那一滴水珠骤然炸开！
“轰??！”
无形波纹以钟泽善为中心猛然扩散，所过之处，岩石龟裂，草木成灰，连空气都被挤压出尖锐的爆鸣！寇平瞳孔猛缩，双臂交叉挡在胸前，纯阳罡气再度爆发，硬生生扛住这股由一滴水引发的恐怖冲击波。
但他脚下地面瞬间塌陷，双腿深陷岩层，碎石飞溅中，整个人被压得跪了半膝！
“这……这不是《下善若水》……这是什么？！”寇平怒吼，嘴角再次溢血。
“这就是我走的路。”钟泽善踏前一步，脚下水流无声汇聚，凝成一道冰阶，托着他缓缓上升，宛如立于云端的水神，“你在国子监翻烂典籍，追求所谓‘上乘功法’，以为境界高便是无敌。可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书里，而在人心，在信念，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次呼吸与挣扎！”
他目光扫过远方西北府的方向，那里灯火点点，炊烟袅袅，百姓安居，商旅往来。那是他用双脚丈量出来的秩序，是他亲手点燃的希望之火。
“我在西北治水修渠，见过干旱三年后第一场雨落下时农夫跪地痛哭；我在边镇断案缉凶，听过孤儿寡母在破屋中低声啜泣；我重建律司衙门，亲手将欺压百姓的贪官打入大牢……”
他的声音渐渐拔高，如同惊雷滚过长空：
“每一次裁决，每一次奔走，每一次挥汗如雨，都是我对‘道’的理解！你以为我在浪费时间？可正是这些‘琐事’，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利万物而不争’！什么叫‘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所以当我再练《下善若水》时，它不再是藏书阁里泛黄竹简上的死文字，而是活的！是流动的！是带着千万人期盼与苦难的洪流！”
“你的纯阳真气再强，也不过是你一个人的修行！而我的水??”
他猛然挥手，整座太山的云雾仿佛受到召唤，疯狂向他涌来！
“是我的子民之息，是我的政令之行，是我的理想之形！”
“水??起！”
刹那间，天地变色。
万里乌云翻腾汇聚，电光在云层深处游走，雷声隐隐滚动。自太山脚下的溪涧、湖泊、地下暗河，乃至百里之外的渭水支流，所有水源同时震动，化作一道道银线破土而出，直冲天际！
它们在高空交汇，旋转，融合，最终形成一条横贯苍穹的巨龙！
那不是实体的龙，而是由亿万滴水珠串联而成的灵体，通体湛蓝，鳞爪飞扬，龙首昂扬，双目如镜，倒映着日月星辰！
“这是……法则具象？！”寇平终于脸色大变，浑身寒意直冲头顶。
他身为天障多年，早已触摸到“势”的门槛，知道当武者对某种意境领悟至极深时，便可引动天地共鸣，使自身招式超越凡俗，近乎神通。
但眼前这一幕，已远超“势”的范畴！
这是将个人意志与万千生灵的命运相连，借众生愿力反哺己身，从而撬动天地规则的逆天之举！
“你……你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因为我没有抛弃他们。”钟泽善仰望着自己的水龙，眼神温柔而坚定，“而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你说我要入朝为官，要攀附权贵，要懂得取舍。可你不知道，真正的取舍，不是牺牲弱者去成全强者，而是让每一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你说我不懂江湖险恶，可我告诉你??真正的江湖，不在刀光剑影之间，而在柴米油盐之中！”
“现在，让我用你赐予我的功法，还给你一课。”
他双手合十，缓缓拉开。
那横亘天际的水龙随之仰天长啸，一声龙吟震碎九重云！
随即，整条巨龙开始压缩、凝练、蜕变！
水流极速冷却，表面结出万丈寒冰；内部蒸汽奔腾咆哮，压力不断攀升；而核心处，则有一颗如心脏般跳动的液态结晶缓缓成型??那是水之精魄，是八态归一的极致体现！
“寇平。”钟泽善轻声道，“你知道水最可怕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不是暴雨倾盆，不是洪水滔天。”
“是它安静地渗入大地，悄然腐蚀山岳根基，等到某一天??”
“轰然崩塌。”
“此招，名曰：**归墟?八形态灭**。”
话音落下，那凝聚了液、汽、冰、霜、雾、露、雪、雹八种水之形态的终极一击，终于出手！
只见那巨龙猛然俯冲，不再咆哮，不再张扬，反而变得异常沉默。它的速度并不快，却让整个天地都为之停滞。空气凝固，光线扭曲，连时间似乎都在这一刻放慢脚步。
寇平想要逃，却发现四肢僵硬，经脉冻结，连思维都被那股沉重到无法形容的压迫感牢牢锁住！
“不……不可能！我是天障！我练的是《纯阳一气》最高篇！我能逆转阴阳！我能掌控生死！”
他拼命运转真气，周身灰蒙混沌之力疯狂涌动，阴阳二气交织成太极图案护于身前。
“给我??挡住！！！”
“砰??咔嚓！”
仅仅一个瞬息，那太极屏障便如玻璃般碎裂！
紧接着，水龙贯穿而过，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光芒，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寇平的身体被彻底吞没。
他的护体罡气像薄纸一样撕裂，骨骼发出密集的断裂声，脏腑在高压蒸汽下瞬间碳化，灵魂都在极端低温与高温交替冲击下濒临溃散！
但他还没死。
因为钟泽善不想让他死得太痛快。
“你还记得林师妹吗？”钟泽善的声音冷冷传来。
寇平艰难抬头，眼中满是血丝：“你……提她做什么？”
“她当年也想改革国子监的教学体系，主张让更多寒门子弟有机会接触高阶功法。结果呢？你以‘动摇根基’为由，亲手将她逐出师门，还散布谣言说她勾结外敌，致使她最终被朝廷通缉，跳崖自尽。”
“我没有！那是她咎由自取！”寇平嘶吼。
“闭嘴！”钟泽善眼神骤冷，“你明明知道她是清白的！你只是害怕有人挑战你的权威！就像你现在害怕我一样！”
他手掌微微一收。
寇平顿时感到体内水分开始失控！
血液沸腾蒸发，泪水结成冰晶，唾液化作毒雾反噬咽喉！
“啊啊啊??！”
惨叫声划破夜空。
“我本可以杀了你。”钟泽善俯视着他，“但我不会。我要你活着，亲眼看着西北府如何一步步崛起，看着那些曾被你视为蝼蚁的人如何活得有尊严，看着你引以为傲的旧秩序如何在我手中土崩瓦解。”
“你会被剥夺一切职务，贬为庶民。国子监会重新修订功法分级制度，开放秘典阁给所有符合条件的学子。我会推动立法，禁止长老私授功法、干预朝政。”
“而你，将作为这场变革的第一个祭品。”
寇平瘫倒在地，气息奄奄，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恐惧。
“你……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一切？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权力永远掌握在强者手中……你终究还是要变成下一个我……”
钟泽善沉默片刻，转身望向东方。
晨曦初露，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太山之巅，照亮了他沾满泥泞却挺直如松的背影。
“或许吧。”他轻声道，“但我至少试过了。”
“而且，我已经找到了比我更重要的东西。”
远处，一名身穿青袍的年轻人正疾步登山，手中捧着一封火漆密信。
“大人！西北急报！黑沙帮联合三十六寨叛军围攻玉门关，已有两座哨塔失守！守将请求立即支援！”
钟泽善接过信件，拆开浏览片刻，眉头微皱。
“又是这群颠佬江湖的渣滓。”
他回头看了眼仍在喘息的寇平，淡淡道：“把他押回国子监大牢，严加看管，待朝廷发落。”
“是！”
两名暗卫现身，将寇平拖走。
钟泽善站在山巅，迎着朝阳，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江湖不止有宗门长老、朝廷权贵，更有无数盘根错节的势力：黑市贩子、邪教余孽、边境外族、贪官污吏……这些人组成的“颠佬江湖”，才是真正吞噬百姓血肉的巨兽。
而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停下。
哪怕前方千难万险，哪怕世人笑他痴傻，哪怕有一天他也变得面目全非??
只要他还记得那个雨夜里抱着孩子哭泣的母亲，只要他还记得那条干涸龟裂的土地上老人绝望的眼神，只要他还相信“善”可以战胜“强”??
他就必须走下去。
“传令下去。”他转身，声音坚定如铁，“调集西北五府精锐，即刻驰援玉门关。另外，通知工部加快水利图纸审批，今年春耕之前，必须完成三条主渠建设。”
“还有……”
他顿了顿，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让情报处查一查，这次叛乱背后，是不是又有兵部尚书府的影子。若是属实，不必留情，直接上报御史台，附上证据链。”
“是！”
风起云涌，战鼓将鸣。
钟泽善踏上归途，脚步沉稳。
身后，太山云雾渐散，阳光普照大地。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立于悬崖边缘，披着黑色斗篷，手中握着一枚刻有“渊”字的令牌，静静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有趣……没想到《下善若水》竟能演化至此。”那人低声喃喃，“看来，‘那个人’的预言，真的要应验了……”
“天下将乱，唯水可定。”
“而你，钟泽善，究竟是救世之舟，还是覆舟之浪？”
……
与此同时，西北府城内。
一间普通民居中，一位老妇人正坐在灯下缝补衣物。桌上摆着一碗热汤，袅袅香气弥漫屋中。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小男孩蹦跳着跑进来：“奶奶！听说了吗？钟大人打败大坏蛋啦！他还说以后咱们种地不用交那么多税了！”
老妇人笑着摸了摸孙子的头：“是啊，咱们的日子，总算有点盼头了。”
她抬头看向窗外，月光洒落院中，照在一口老旧的水井上。
井水清澈，倒映着满天星斗。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而这一切，都始于一个曾经被认为“软弱可欺”的年轻人，执拗地选择了那条最难走的路。
??以水为道，以民为本，以命证道。
江湖颠佬，不过尔尔。
我钟泽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