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主薄再一次的,来到了襄城。
而这次,没有再去贿赂任何人,直接面见了燕王。
这位秦公的亲信来见,康逊心情还是挺好的。
因为他知道,这是这位老东西来服软了。
虞燕联盟就意味着,他...
风雪未歇,却已不再凛冽如刀。林骁带来的两万义军如潮水般涌入冰谷,迅速接管战场,收敛阵亡将士遗体,救治伤员,点燃篝火驱散寒意。残存的南境老兵们或坐或卧,有的抱着断刃发呆,有的低声啜泣,更多人只是怔怔望着那面重新竖起的“沈”字残旗??它被一名年轻士卒用冻僵的手钉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旗角猎猎,仿佛在向天地宣告:南境未亡。
沈仲倚靠在一截断裂的冰柱旁,左臂箭伤已被简单包扎,血仍不断渗出。他脸色苍白如纸,双目却亮得惊人。林骁亲自端来一碗热汤,跪在他面前:“将军,喝些吧,暖暖身子。”
沈仲摇头,声音沙哑:“不必。我若睡去,便再难醒来。”
林骁眼眶一红:“将军何出此言?您撑了这么久,如今援军已至,大难已脱,该歇一息了!”
“歇?”沈仲苦笑,“你以为这是一场劫难结束?不,这只是开始。”他缓缓抬手,指向北境大军撤退的方向,“宋时安退得从容,毫无慌乱。他不是败了,是主动收手。他知道此刻强攻必损兵折将,所以他选择保全实力,等下次机会。”
林骁沉默片刻,低声道:“可我们如今有两万大军,士气正盛,为何不乘胜追击?只要夺回南岭关隘,便可据险而守,重建防线!”
“你太年轻了。”沈仲闭目,语气疲惫却不失锋利,“宋时安不会给我们重建的机会。他今日退兵,明日必调集主力反扑。他要的不是一时胜利,而是彻底摧毁南境抵抗的意志。而我们……”他睁开眼,环视四周,“我们能战之兵不过八千,其余皆为百姓临时执戈,未经训练,如何与北境铁骑抗衡?”
林骁咬牙:“可总不能坐以待毙!”
“自然不能。”沈仲缓缓起身,在两名亲卫搀扶下站定,“传令下去,全军即刻撤离冰谷,向南三十里外的老鹰坡集结。那里地势高峻,易守难攻,可作临时营寨。同时派出斥候四路探查,监视北境动向,尤其注意西线粮道与东境渡口。”
“是!”林骁抱拳领命,转身欲走。
“等等。”沈仲叫住他,目光深沉,“你带来的义军,有多少人真正拿过兵器?”
林骁顿了顿,如实答道:“约莫六成。其余多为农夫、猎户、匠人,听闻将军被困,自发持锄头、柴刀而来。”
沈仲点头:“很好。百姓愿为国赴死,此乃南境之幸。但也要让他们活着回去。明日清晨,挑选三千精壮编入主力,其余人发放干粮,遣返家乡。告诉他们,今日之义举,沈某铭记于心。南境若有一日复兴,必不负此血誓。”
林骁眼中闪过震动,重重点头:“末将领命。”
夜渐深,老鹰坡上燃起层层篝火。新旧军队混编驻扎,虽显杂乱,却秩序井然。沈仲坐在临时搭起的帐篷中,由军医重新处理伤口。箭矢已拔出,伤口乌黑,显然有毒。军医皱眉:“将军,此箭似涂有北境特制寒毒,若不及时解毒,恐伤及心脉。”
沈仲冷笑:“宋时安果然用心狠辣,连箭都淬毒,生怕我活下来。”
“可我们无解药……”军医忧心忡忡。
“不必。”沈仲挥手,“用烈酒清洗,敷上雪山参粉即可。我这条命,阎王不敢收,宋时安更留不住。”
军医不敢再多言,只得依令行事。处理完毕,沈仲独坐帐中,取出一枚铜牌,上面刻着“南境枢密”四字,背面则是一行小字:“忠魂不灭,薪火相传”。这是先帝亲授,象征南境最高军权。他曾以为此物终将随自己埋骨荒野,如今却再度握于掌心。
帐帘忽被掀开,一名少年兵怯生生走入,双手捧着一面染血的旗帜??正是那面残破的南境军旗。
“将军……这旗,我在冰谷出口捡到的。虽然破了,但还能用。”少年声音颤抖,眼中却有光。
沈仲接过旗帜,指尖抚过焦黑的边角,良久不语。终于,他轻声道:“去取针线来。”
少年愣住:“将军?”
“我要补旗。”沈仲抬头,目光坚定,“南境的旗,不能倒,也不能破。”
少年含泪而去。不多时,沈仲亲手执针,在油灯下细细缝补。每一针都极慢,极稳,仿佛不是在缝布,而是在缝合一个破碎的国家、一段流血的历史。帐外风声呼啸,帐内灯火摇曳,映照着他脸上纵横的伤痕与眼底不灭的火焰。
三更时分,林骁匆匆入帐,神色凝重:“将军,斥候回报,北境大营已有异动。宋时安连夜召见各部将领,似在部署新战。另有一支轻骑正秘密向西移动,目标疑似南境最后一条粮道??青石峡。”
沈仲放下针线,冷冷道:“他要断我们咽喉。”
“是否派兵拦截?”林骁问。
“不可。”沈仲摇头,“我们现在最缺的不是粮,是时间。宋时安想逼我们速战,我们就偏不遂他愿。传令各部,收缩防线,固守老鹰坡,不得擅自出击。同时修书三封??一封送往江南林氏宗族,请他们暗中筹粮;一封送至东海渔政司,调集渔船备战;第三封……”他停顿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送至皇城旧宫,交给李嬷嬷。”
林骁一惊:“李嬷嬷?她不是先帝乳母,早已隐居深宫?”
“她是唯一还活着的顾命大臣。”沈仲低声道,“当年先帝驾崩,遗诏未明,宋时安趁机篡位,唯有李嬷嬷持玉玺藏于宫中密室,至今未交。若南境尚有一线复兴之望,钥匙就在她手中。”
林骁肃然:“末将亲自派人送去。”
“不。”沈仲摇头,“派一名不起眼的小兵,化作商贩,混入皇城。此事绝密,不得泄露半分。”
次日清晨,雪止天晴。阳光洒在老鹰坡上,皑皑白雪映出金色光辉。沈仲立于高台,身披铠甲,左臂缠绷,手中仍握长枪。他面前是整编后的八千将士,其中包括三千新兵。
“昨夜,有人问我,我们赢了吗?”沈仲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我说,没有赢家。只有战争,还在继续。”
众人静默。
“但今天,我要告诉你们另一句话??”他猛然举起长枪,指向南方,“南境,还没有输!”
“南境未输!”将士齐吼,声震山谷。
“宋时安以为,困我七日,断我粮草,毁我士气,便可让我低头。但他错了。”沈仲环视众人,“他不懂什么是‘宁死不降’,不懂什么是‘百折不回’。我们或许只剩一座山头,一支残军,但我们还有心!只要心不死,南境就永远活着!”
“活着!”呐喊如雷。
“从今日起,老鹰坡改名‘望南台’。”沈仲沉声道,“我们要在这里,等来更多的百姓,更多的义军,更多的希望。我们要让天下人知道,南境之火,不在城池,不在甲兵,而在人心!”
林骁上前一步:“将军,下一步如何行动?”
沈仲望向远方,目光深远:“等。”
“等?”
“等宋时安出手,等百姓觉醒,等时机成熟。”他缓缓转身,“真正的战争,从来不只是战场上的厮杀。它是民心之争,是道义之争,是谁能代表这个天下之争。”
数日后,北境果然发动新一轮攻势。一支五千人的精锐骑兵突袭青石峡,烧毁粮仓,斩杀守将。消息传来,军中哗然,众将请战。
沈仲却依旧按兵不动。
“将军!若再不救青石峡,周边三县百姓将无粮可食!”一名副将怒吼。
“我知道。”沈仲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封刚收到的密信??来自江南,林氏已开始秘密运粮,但需半月才能抵达。
“可半月之后,百姓早已饿死!”另一人拍案而起。
沈仲抬眼,目光如刀:“你想救人,我亦想。但你现在出兵,正中宋时安下怀。他烧粮仓,就是为了逼我们野战。他的主力已在十里外埋伏,只等我们救援,便一举歼灭。你要的不是救百姓,是送死。”
帐中一片死寂。
“那……我们该怎么办?”有人低声问。
沈仲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一处:“这里,黑水河渡口。宋时安以为我们会全力保住青石峡,故在其周围布下重兵。但他忘了,百姓迁徙,未必走陆路。传令下去,立即征调所有船只,组织百姓沿黑水河南下,进入江南腹地。同时散布谣言,就说青石峡仍有存粮,引北境军继续搜查。”
“将军是要弃地保民?”林骁恍然大悟。
“正是。”沈仲点头,“土地可以丢,但人不能死。只要人在,南境就有未来。”
三日后,黑水河上舟船连绵,数万百姓携家带口南迁。沈仲亲率一千精兵断后,防备追兵。途中果遇北境游骑骚扰,皆被击退。至第五日,百姓尽数安全抵达江南边境,当地官府开仓赈济,百姓痛哭拜谢。
与此同时,宋时安得知真相,勃然大怒。他原以为沈仲会因青石峡失守而崩溃,谁知对方竟以退为进,不仅保全百姓,还让他白白浪费兵力。
心月进谏:“殿下,沈仲此举,实为收买民心。长此以往,恐南境百姓皆归其心。”
宋时安立于城楼,望着南方烟尘,久久不语。良久,他轻声道:“我早知他善用人心。可我没想到,他竟能如此决绝??宁可弃城,也不让百姓受苦。”
“那……是否加大打击力度?屠几座城,杀一批人,看他还怎么装仁义?”心月冷声建议。
宋时安猛然回头,目光凌厉:“住口!我宋时安要的是天下归心,不是靠屠戮立威!若我成了暴君,与那些昏君有何区别?”
心月垂首,不再言语。
宋时安望向远方,喃喃道:“沈仲啊沈仲……你逼我做一道最难的选择题。要么像你一样,舍弃一切只为百姓;要么像我一样,背负骂名,只为终结战乱。究竟谁对,谁错?”
与此同时,沈仲在江南休整军队,招募新兵,重建指挥体系。他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开始推行新政:废除苛税,减免徭役,设立义学,抚恤阵亡将士家属。短短一月,南境残部声望暴涨,四方豪杰纷纷来投。
一日深夜,一名老妇悄然求见。她白发苍苍,手持一柄青铜钥匙,正是李嬷嬷。
“将军。”她颤巍巍递出钥匙,“先帝遗诏在此。他说,若有朝一日,南境再起烽烟,且领军者仍是沈仲,则可开启密室,取出玉玺与兵符,昭告天下,重立正统。”
沈仲跪地接过,双手颤抖。
李嬷嬷离去前,留下一句话:“先帝曾说,沈仲非为权而战,故可托付江山。”
沈仲独坐帐中,望着那枚玉玺,良久未动。他知道,一旦启用玉玺,便是正式与宋时安决裂,南北之战将再无转圜余地。
但他也明白,有些事,终究避不开。
次日清晨,他在军前高台,当众开启密室,取出南境玉玺,宣读先帝遗诏。诏书中明言:太子未死,流落民间,若归,当继大统;沈仲辅政,掌兵权,代天巡狩。
十万军民 witnessing,齐声高呼:“迎太子归!复南境正统!”
呼声如潮,直冲云霄。
沈仲立于高台,手握玉玺,仰望苍天。
风起云涌,战鼓将再响。
他知道,宋时安不会坐视不管。
而这一次,不再是逃亡与突围,而是反击的号角,已然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