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子良回到盛安没有多久,便再次前往燕国,并且与盛安派出的蓟郡新太守一起。因为不仅是锦衣卫,还有一些京派官员,所以赶路没办法那般拼命,日夜星程足足十日后,才抵达新城。
左子良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哪怕...
晨雾未散,江面如银纱轻笼,望南台外的校场已响起了第一声鼓点。三千甲士列阵而立,铁甲映着微光,肃杀之气直冲云霄。沈仲披玄甲、执长戟,立于将台之上,目光扫过每一副坚毅的脸庞。昨夜素娥带来的真相,如同春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如今这少年不再是“疑似太子”,而是血脉可证、信物俱全的真龙之子。人心已聚,大义在手,此战非为苟存,而是夺回本该属于他的江山。
林骁策马而来,铠甲上还沾着昨夜演练时的尘土。“斥候回报,裴元水师已抵江陵,陈良部正向巴陵增兵,宋时安亲率两万禁军出京,预计四月二十八日前后抵达云岭旧战场。”他声音低沉,“他们以为我们胜后必骄,正欲合围反扑。”
沈仲冷笑:“他算准了我们会固守望南台,等着各地援军汇合再图北进。可惜??”他抬手一指东南方向,“我们从不按他们的棋路走子。”
话音落下,一名传令兵疾奔而至,呈上一封密信。沈仲拆开只看一眼,眸光骤亮:“东海船队已到三沙湾,三百艘渔船改装战船,五千渔夫愿充先锋水军。更妙的是,他们带来了火油与硫磺,足够烧断长江浮桥三次。”
林骁抚掌大笑:“天助我也!若能断其水路,裴元便是有翅也难飞渡江!”
沈仲转身下令:“传令黑松谷伏兵即刻转移至铜岭山口,虚设营帐,留烟火灶台,制造主力仍在休整假象。另派五百轻骑,扮作流民混入金陵周边城镇,散布‘太子将于五月初五端午祭江,在屈子祠前昭告天下’之讯。”
“又要用疑兵计?”林骁挑眉。
“不止。”沈仲眼中寒芒闪动,“这次,我要让宋时安亲眼看见‘太子’走进祖庙??然后在他面前灰飞烟灭。”
计划悄然铺展。五月初二,一支由百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自望南台出发,旌旗招展,仪仗齐备,沿途百姓焚香跪送。车上装的不是太子,而是百名死囚换上宫服,其中一人甚至酷似少年容貌,颈戴玉佩仿品,手持虎符模型。这支“太子仪驾”昼行夜宿,步步逼近金陵。
与此同时,真正的少年在沈仲与林骁护送下,悄然南下,目的地竟是岭南??那个十年前李嬷嬷曾短暂藏身之地。据素娥回忆,当年她带着婴儿逃亡途中,曾在岭南梅岭古寺寄养过数月,住持老僧至今尚在,且保存着太子满月时所拍手印泥与生辰八字文书。
“那是唯一能彻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证据。”沈仲对少年道,“血书可伪,玉佩可仿,但一个婴儿的手印与出生记录,除非整个佛门都参与造假,否则无人能否认。”
山路崎岖,一行人化作商旅,穿行于密林险壑之间。第五日黄昏,终于抵达梅岭禅寺。古刹隐于云海之中,钟声悠远。老住持年逾九旬,须发如雪,双目浑浊却透睿智。听闻来意,他颤巍巍起身,从佛龛暗格取出一只檀木匣。
匣启刹那,满室生光。
内有一方红绸包裹的手印泥板,上面清晰印着一双小小手掌,旁书:“景和元年三月初七,东宫嫡子降生,重六斤二两,啼声洪亮,国之瑞也。”另有一页黄绢,乃当日太医署抄录的产报副本,并加盖礼部骑缝印。
少年跪地捧匣,泪如雨下。“这是我……真正的起点。”
沈仲亦跪下,声音哽咽:“臣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说一句:陛下,回家了。”
归程加快。五月十三,大军秘密返回望南台。此时,前方传来惊天消息:五月初五清晨,那支假太子车队果然进入金陵郊外,欲过朱雀桥直趋太庙。宋时安亲率三万精兵埋伏于桥头,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火炮轰鸣,整支队伍连同“太子”尽数葬身火海!
捷报传遍朝野,伪帝大喜,诏书天下:“逆贼沈仲所立妖人,已于端午伏诛!自此再无太子之乱!”百官庆贺,城中张灯结彩。
然而仅仅三日后,望南台突然发布檄文,附三大铁证:一是素娥亲述救主经过并当众认出当年宫婢身份;二是梅岭寺出土手印泥板与产报文书经多位老臣辨认确系先帝时期格式;三是玉佩龙纹经工部老匠比对,与皇室秘藏图谱完全一致。
檄文末尾,沈仲以摄政太尉名义宣告:“今有真太子沈昭(少年取回本名)重现人间,承先帝遗诏,握虎符、持玉玺影拓(据素娥所述原玺被宋时安夺走封存),奉天命以清君侧。凡我华夏忠良,皆应举义共讨奸佞!”
舆论瞬间逆转。原本观望的节度使纷纷表态,荆南节度使周延斩杀朝廷使者,宣布归附;岭南总管陆怀安率八千水陆军沿赣江北上;就连一向中立的西凉节度使也送来战马五千匹,并附书曰:“虽未见玺,但见手印而泣下,岂敢不信?”
宋时安震怒,急调裴元回援,命陈良火速南压。然此时长江防线已被东海船队突破,数十艘火船顺流而下,烧毁浮桥两座,截断粮道。裴元被困江心,进退维谷。
五月二十,沈仲下令全军出击。六万大军分三路推进:东路由林骁统领,借渔舟夜渡长江,在丹阳登陆,直逼金陵东门;西路则联合西凉骑兵,穿越秦岭余脉,攻占汉中要道,切断西北援军;中路主力由沈仲亲自率领,挟十万民夫随行,浩浩荡荡沿官道北上,旗帜上书八个大字:“迎皇归位,清君侧!”
战事如烈火燎原。沿途州县望风归降,不少城池甚至未等大军抵达,便有百姓自发打开城门,驱逐朝廷官吏。有老儒生伏道痛哭:“吾等忍辱十年,终见天日照临!”
六月初八,三军会师金陵城外三十里。沈昭身披赤金袍,立于帅旗之下,遥望这座曾吞噬他童年记忆的都城。城墙高耸,烽烟滚滚,而城头上悬挂的,正是那具被焚烧过的“自己”的残骸首级,用铁链悬于城楼示众。
沈仲策马上前,低声问:“陛下,可要下令攻城?”
少年沉默良久,忽然摇头:“不。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太子。”
当夜,沈仲派出百名伶人混入城中,散布谣言称“端午被害者乃替身,真太子已于岭南现身,不日将亲临城下”。又命工匠连夜打造一座高达三丈的移动楼台,覆以锦缎,内置机关,名为“明鉴台”。
六月十二黎明,天光初破,金陵城门忽然洞开。沈昭独自一人,白衣素冠,缓步走上明鉴台。阳光洒落,他胸前玉佩折射出璀璨光芒,面容清俊,眉宇间自有龙章凤姿。身后巨幅画卷缓缓展开??正是梅岭寺手印泥板拓片与先帝遗诏全文。
城头万籁俱寂。
忽有一老兵颤声喊道:“那……那是当年东宫小殿下!我没看错,他左耳后有颗红痣!”
人群骚动。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那熟悉的轮廓。十年前那个曾在御花园骑竹马、给宫女分糖糕的小太子,回来了。
“他是真的!”有人跪下,“真的是我们的太子!”
“还我正统!”呼声如潮,自城内爆发,迅速蔓延至大街小巷。守军动摇,部分将士扔下兵器,面向明鉴台叩首。陈良暴怒,下令射杀煽动者,却被亲兵反制,当场擒获。
六月十三午时,金陵城破。百姓自发打开九座城门,迎接王师入城。沈昭未带一兵一卒,仅凭一身白衣步入太庙,在列祖列宗灵前点燃三炷香,朗声道:
“儿臣沈昭,归来祭祖,不负父皇托付。”
满朝文武匍匐于阶下,无人敢抬头。唯有宋时安仍负剑立于殿外,白发凌乱,眼神癫狂。
“你不是死了吗?”他嘶吼,“大火烧了整整一夜,你怎么可能活着?!”
沈昭转身,平静望着这个曾一手遮天的权臣:“你说我死了,是因为你不愿相信,正义还能重生。可你忘了,寒霜千年,亦有春晓。”
沈仲率铁骑而至,将宋时安团团围住。老将军手中长戟直指其喉:“十年前你弑君篡政,害死先帝,逼死忠良,今日,该还债了。”
宋时安仰天大笑:“我还债?哈哈哈……这天下本就是强者之物!我辅佐伪帝十载,掌控六部,号令四方,你们这些蝼蚁也配谈正统?!”
“你不配谈天下。”沈昭轻声道,“因为你从未明白,什么叫民心。”
言罢挥手。鼓声起,刑台设于朱雀大街中央。三万民众围观之下,宋时安被剥去官服,押赴市曹,斩首示众。其党羽三百余人,或诛或贬,史称“靖元清算”。
六月十八,沈昭于太极殿登基,改元“昭武”,大赦天下。追谥先帝为“景宗孝武皇帝”,册封沈仲为太傅、摄政王,林骁为骠骑大将军,素娥赐号“护圣夫人”,老酋长受封镇北侯,世袭罔替。
登基大典上,沈昭亲手为沈仲披上紫金蟒袍,当众跪拜三次:“若无卿十年守护,孤早已湮灭尘埃。今日江山重光,首功在卿。”
沈仲老泪纵横,伏地不起:“臣不敢居功。臣之所为,只为一句承诺,一颗初心??护我大胤血脉,还天下清明。”
礼成之时,忽见天空祥云汇聚,一道彩虹横跨皇城南北。百姓欢呼:“天降吉兆!新皇仁德感天!”
唯有沈仲仰望苍穹,心中默念:秦戈,你看到了吗?我们做到了。
然而就在当夜,一封密报送抵御前:北方边境急报,北狄可汗集结三十万大军,以“讨伐伪帝、迎回真主”为名,挥兵南下,前锋已破雁门关!
沈昭握紧虎符,站在城楼上眺望北方。朔风猎猎,吹动他的龙袍。
“刚赶走一头狼,又来了群虎。”林骁站于身旁,语气凝重。
沈仲缓步而来,将一件旧披风轻轻搭在皇帝肩头:“陛下,这一次,不必再逃。我们已有民心为盾,铁血为矛。纵使寒霜再降千年,只要薪火不灭,春晓终会再来。”
沈昭点头,嘴角浮现一抹坚毅笑意:“传旨下去??整军备战。朕要亲征雁门,会一会这位‘迎真主’的可汗。”
万里江山,风云再起。这一局,才真正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