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种？”陆明眉头微蹙。
“前辈有所不知，”掌柜苦笑道，“四阶丹方本就稀有，能得此一种，已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了。”
“不知此丹方作价几何？”
“三万灵石。”
陆明点了点头，虽...
陆明站在城楼顶端，双手微微颤抖。玉牌在他掌心裂开一道细纹，仿佛承受不住方才那一击的反噬之力。他低头看着那道裂痕，眼神却未有丝毫动摇。风从北方吹来，裹挟着血腥与焦土的气息，拂过他满是尘灰的脸颊。远处妖群如潮水般退去，哀鸣声渐行渐远，混入海浪拍岸的轰鸣之中。
可他知道，这并非胜利，只是暂缓灭亡。
九轮虚影虽被强行中断，但第八轮仍未消散，依旧悬于天际，像一只不闭合的眼睛，冷冷注视着这座残破要塞。井中那道模糊巨影虽被重新镇压，可那声咆哮里蕴含的恨意与诅咒，已深深烙印在陆明神魂深处??“吾名玄冥子，待星月逆位之日，必踏你头颅为阶，登临人间！”
这不是虚妄恫吓，而是某种古老存在的誓言。
他缓缓收起玉牌碎片，将其封入一枚隐秘符囊。此物不可遗失，更不能落入他人之手。若让某些人知晓他曾接触过“逆命返元丹”、操控《摄魂》神通、甚至能干扰上古祭阵……等待他的不会是嘉奖，而是囚禁、剖魂、乃至炼制成药引。
正欲转身离去，忽觉背后灵压迫近。
魏无忧缓步走来，衣袍破损，左臂缠着浸血布条，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却燃烧着未熄的战意。他停在陆明三步之外，目光沉沉地落在对方脸上，许久未语。
“你到底是谁？”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一个炼丹师，能在千军万马中布毒而不露形迹；能识得‘潮汐祭文’与‘九幽归墟阵’；能以一己之力逆转活祭仪式……甚至……动用了禁忌之术《摄魂》。”
陆明垂眸，语气平静：“弟子只是尽己所能，守土护民。”
“放屁！”魏无忧猛然喝道，声震屋瓦，“筑基修士岂能施展金丹级神识操控？你体内的灵力运行轨迹，我曾在一名叛逃宗门的老怪身上见过??那是《太阴炼形诀》的痕迹！你修过死遁邪法！”
空气骤然凝滞。
陆明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他知道，有些秘密一旦揭开一角，便再也无法完全遮掩。但他也不能承认。在这乱世之中，一个掌握奇术、来历不明的修士，哪怕立下大功，也会被视为隐患。
他只轻轻说道：“魏长老，现在最重要的是清理战场，修补阵法，防止妖族卷土重来。至于我是谁……等要塞安稳之后，自会禀明一切。”
魏无忧盯着他，良久，终是长叹一声，抬手抹去嘴角血迹：“你说得对。眼下不是清算的时候。”
他抬头望向天际那轮残存的虚影，眉头紧锁：“第八祭坛尚未崩解，说明至少还有一名活祭未被救出，或已被转移。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我刚才探查地底时，发现那口古井底部，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为凿刻的‘归墟眼’，连接着一处沉没的海底遗迹。那里曾是三千年前‘玄冥海宫’的核心所在。”
陆明心头一震。
玄冥海宫??传说中堕落海神所居之地，因触怒天道而遭雷劫覆灭，整座宫殿坠入深渊，化作亡魂栖息之所。若那口井真是归墟眼的入口，那么今日之事，绝非偶然。
“它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攻破要塞。”陆明喃喃道，“而是唤醒那位……被封印的存在。”
“不错。”魏无忧点头，“所以我已传讯东海七岛，请求元婴老祖驰援。同时下令封锁所有通往地底的通道，严禁任何人擅自进入。你也一样，韩明??无论你过去是谁，做过什么，从现在起，你必须接受监管。”
陆明默然颔首。
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太多。即便此刻被视为功臣，也难逃后续盘查。但只要能保住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夜幕降临，残阳如血。
城墙上点燃了无数火把，映照出尸横遍野的惨状。修士们开始收敛同门遗体，焚烧妖兽残骸，防止邪气滋生。几名医修穿梭其间，分发清毒丹与安神散。陆明悄然退回自己的临时洞府??一间位于主殿偏院的小屋，原属一位战死的丹房执事。
关上门扉，他立刻布下三层隔音禁制，随后盘膝坐下，取出储物袋中最深处的一枚漆黑玉匣。
匣盖开启，内中静静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丹丸，通体泛着淡青色光晕，表面浮现出细微的符文流转，宛如呼吸一般律动。正是那枚“逆命返元丹”的母源??他在分解数百颗废丹后，偶然提炼出的唯一成品。
此丹本不该存在。
按理说，它违背了天地法则：逆转生命流向，强行召回将散之魂，甚至能让濒死者短暂复苏意识。若非亲眼见证其效用，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人类所能炼制之物。
可问题在于……它是怎么来的？
陆明闭目回忆当日情景。那一堆原本应报废的“龙骨还阳散”，因误掺了一味名为“忘川苔”的阴属性药材，竟引发连锁反应，最终在丹炉内自行重组结构，诞生出这枚奇异丹药。而那味“忘川苔”，据说是采自某处古墓边缘，常年浸泡在怨魂泪水之中……
难道……是某种外力干预？
他忽然想起，在炼制过程中，曾有一瞬恍惚，仿佛听见耳边有人低语：“借你之手，续我一线生机。”
当时以为是幻觉，如今想来，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莫非……这丹药，本就是为那井中之物准备的钥匙？”陆明睁开眼，瞳孔微缩。
若真如此，他今日救人之举，反而可能成了助纣为虐？
不，不对。那九名祭品确实脱离了控制，符?碎裂，灵魂回归。井中邪物虽怒吼咆哮，却并未真正脱困。说明“逆命返元丹”并未完全按照它的意志发挥作用。
或许……这其中另有变数。
他将玉匣小心收起，转而取出另一件物品??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残片，上面刻着半幅阵图，正是他从地底石室墙壁上悄悄拓印下来的。那阵图与“九幽归墟阵”极为相似，却又略有不同，多出了几处诡异的分支路线，指向未知方位。
“东南、西北、正南……这三个引爆点，恰好构成了一个倒三角，压制住了归墟眼的能量喷发。”陆明指尖轻点残片，“但如果反过来呢？若是有人故意引导灵气逆流，会不会反而激活更深的封印？”
他心中警兆顿生。
明日各岛援军抵达后，势必会对地脉进行大规模修复与加固。若有心人借此机会，暗中篡改阵基走向，便可悄无声息地重启仪式。而最有可能执行这项任务的，正是负责统筹阵法的“东海阵盟”。
陆明记得，此次守城之战中，阵盟派来的代表是一位姓柳的金丹后期女修，名叫柳轻眉。此人表面温婉，实则手段凌厉，曾在一次资源争夺中，以“意外走火”为由，炸毁敌方三座灵矿，致使百余名修士当场陨落。
她……会不会也是海族内应？
念头一起，便如藤蔓缠心，难以摆脱。
陆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他已被魏无忧盯上，行动受限，不能再轻易现身。必须找一个既能传递消息，又不会引起怀疑的人。
他想到了一个人??苏婉儿。
她是丹房新晋弟子，资质平庸，但心思细腻，且曾在运送药材途中受过陆明恩惠，对他颇为信赖。更重要的是，她叔父正是阵盟派驻要塞的技术顾问之一，有权查阅地脉图纸。
次日清晨，陆明伪装成例行巡查丹房的状态，悄然将一封密信藏于一瓶“补气散”药瓶夹层中，交予苏婉儿，请她顺路送至其叔父手中，并叮嘱：“此药专治灵力紊乱，务必亲手交付，切勿经他人之手。”
苏婉儿懵懂点头，依言而去。
半个时辰后，陆明借故巡视阵台，远远望见柳轻眉正与几名阵法师低声商议，手中展开的，正是地脉总图。而她的笔尖，赫然圈定了三个位置??东南灵枢、西北坤位、正南离火眼。
正是昨夜引爆之处。
她竟然……要在原址重建阵基？！
陆明瞳孔骤缩。这绝非巧合。那三个点若再次汇聚能量，极易形成共鸣效应，反而会松动地下封印。除非……她根本就是要释放井中之物！
他当即决定冒险一搏。
趁着午间交接班的混乱，陆明潜入阵盟资料库，利用一枚早前复制的通行玉符，调出了最新版的地脉改建方案。果不其然，图纸上标注着一项名为“归墟引流术”的新技术，声称可提升防御阵法三成威力，实则暗藏逆转阴阳的符文结构。
他迅速誊抄关键部分，正欲撤离，忽然察觉身后气息波动。
“韩道友，这么巧？”一道柔媚嗓音响起。
陆明缓缓转身，只见柳轻眉倚在门框边，手持折扇，笑意盈盈，眼底却寒光闪烁。
“柳前辈。”他拱手行礼，神色如常，“奉命检查丹药供给情况，顺道查看是否有适合阵修服用的辅助丹方。”
“哦？”柳轻眉缓步走近，扇尖轻轻挑起他手中的玉简，“这么巧，我也正想找你要几瓶‘宁神丹’。听说你昨日表现惊人，竟能精准操控三种剧毒丹粉，连魏长老都赞不绝口。”
陆明不动声色：“不过是侥幸罢了，全靠诸位前辈奋战前线，弟子才得以施展些许微末伎俩。”
“谦虚了。”柳轻眉轻笑，目光陡然一冷，“不过呢，有些手段，用一次是奇谋，用两次就是祸患。尤其是……涉及《摄魂》这类禁术的。”
陆明心头一凛，表面仍镇定道：“弟子从未修习此类邪法，前辈怕是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很快就会知道。”柳轻眉收起折扇，淡淡道，“今晚子时，阵盟将举行净化仪式，清除战场残留邪气。届时，所有参与过地底行动的修士，皆需前往广场接受神魂检测。希望你能准时到场。”
说完，她转身离去，裙裾飘动，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毕竟……我们都不想让‘不该回来的东西’，真的回来了，对吧？”
陆明立于原地，久久未动。
他知道，对方已经开始怀疑他了。那一句“不该回来的东西”，分明是在影射井中之物，也在试探他对真相的了解程度。
而所谓的“神魂检测”，恐怕不只是筛查邪气那么简单。很可能是借机种下追踪印记，甚至直接读取记忆！
他必须赶在子时之前，做最后的布置。
回到洞府，陆明取出最后三枚“衍宗丹”母药，混合“碎心丹”粉末与“清心丹”精华，重新炼制成一颗全新的丹丸。此丹无名，是他临时创制，功效唯有两个：一是短暂屏蔽神识波动，二是激发人体潜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远超修为的力量??代价是事后经脉尽断，寿元锐减十年。
他将丹丸藏于舌下，又写下一封真正的遗书，封入一道遁地符中，投入井边一处隐蔽裂缝。若他今夜未能归来，三年之后，此符自会触发，将信息送往他早已设定好的安全地点。
夜幕降临，子时将至。
广场上燃起九盏魂灯，围成一圈。中央设有一座青铜祭台，台上摆放着一面古镜，镜面漆黑如墨，据说能照见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陆明随众列队而入，神情平静。当轮到他踏上祭台时，柳轻眉亲自执镜，缓缓举起。
“请凝视镜面，放空心神。”
陆明依言望去。
刹那间，镜中景象变幻??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荒芜海滩上，四周尸骨堆积如山，海浪卷着断肢涌来。而在远处海平面上，一座宏伟宫殿缓缓升起，门扉大开，无数黑影从中走出，齐声呼唤他的名字。
“陆明……回来吧……你是我们的王……”
他心头剧震，几乎失控。
就在此时，舌下丹药骤然化开，一股炽热气息直冲脑海，瞬间切断了幻境连接。他猛地回神，发现柳轻眉眉头微皱，显然察觉到了异常。
“你的心跳太快了。”她冷冷道，“再试一次。”
陆明正欲应对，忽然整个要塞剧烈一颤！
警钟狂响！
“北海水域发现大规模灵力波动！”一名哨兵飞奔而来，“数十艘黑帆船正急速逼近，船上……全是尸体傀儡！”
柳轻眉脸色微变，立即下令：“暂停检测，全员备战！”
混乱中，陆明悄然退下祭台，隐入人群。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